《溺潮》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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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雨势稍微小了一点,不过天还是黑的。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床上,忽然察觉到手上多了什么东西——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左手的无名指。
一般来说这根手指是……他举起手,就着微弱的天光看见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素净的戒指。
“你注意到了?”
他转过身,发现聂郗成同样在看着他。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看了,一定不会注意到聂郗成其实在不安。
那双暴风雨一样的眼睛里潜藏着一分难以捉摸的不安,“你……”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定了定神,“你送了我一枚戒指?”
“我在向你表白的那天就说过了,我想要跟你构建一种稳定的、长久的关系。”
戒指意味着恋人的誓言、忠贞和责任,意味着将两个本毫不相干的人配成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祝福和束缚。
“我知道。”
聂郗成坐起来,在点亮自己那边台灯的同时拿出另一个精巧的丝绒盒子。
到这一刻易淮才有空去看看房屋内的摆设:这里应该是那种最常见的度假别墅,室内装潢走简洁风,大片的落地窗外能够清楚地看见另一面的大海。
“那么你愿意吗?”聂郗成来到易淮那边,单膝跪下,将戒指放在了他的面前,“本来想等一切结束再带你来的,可是我忍不住了。”
易淮收回视线,拿起那枚戒指,“我当然愿意。”
因为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他试了两次才对准聂郗成的手指,替他戴上这和自己成对的另一枚戒指。
就像聂郗成说的,哪怕他们最终都要去地狱,也不会再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活着的时候不可能,死了也更加不能。
第六十五章 终章·正文完结
未晞。
台风黑珍珠横扫沿海城市的第二天,莫政雅血肉模糊的尸体连同法拉利的残骸被发现在山崖的底部。
他的死是一个讯号,预示着一场看不见硝烟战争的开幕。
随后的一个月里,每天都有大事发生:莫家被迫停业整改的两家赌场重新开张,但所有人已变成了邬逸春的长子邬寻;莫亦勋两位心腹臭气熏天的尸体在车内被发现,死因都是被人从身后用三指粗的绞索勒住脖子导致的的窒息;甚至连莫亦勋连已退休的拜把兄弟都遭遇了入室袭击,被不知名的暴徒砍掉了一条手臂。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野蛮的攻击只针对与莫家有关系的人,于是在利益和自身安危的权衡下,大部分帮派都选择了冷眼旁观。
在这可怖的内忧外患下,本就承受了丧子之痛的莫亦勋再也支撑不住,于一个还算明媚的清晨倒下了。
突发性脑溢血剥夺了他的语言功能和大半边身子的知觉,即使这样死神还是没有放过他,入院的第五天,尚未脱离术后危险期的他因为护士一个不大不小的疏忽导致呼吸机的罩子脱落,被缺氧痛苦折磨的两个钟头里,他无数次尝试过拖着僵硬的身躯去触碰头顶的警报铃,可直到咽气他都没有成功,只留下了一双到死都不肯闭上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生前的怨愤和不甘。
对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最后落得如此结局,剩余的莫家人不是没想过报复那个导致一切罪魁祸首,但无论他们怎么找,监控和档案中都再找不见那个护士的身影。
莫亦勋父子接连离世,莫家剩下的人如一盘散沙再难成气候,莫家已经完了,他们空出来的位置会由前任龙头邬逸春和他的家眷心腹顶上。邬逸春是个很懂为人处世的老头,他拿走了八成的利益,留下两成作为给同盟者的礼物,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在这一日日的风云变幻中,许多人都觉得已不会再有什么大新闻能够使自己感到惊讶,直到一则讣告横空出世。
讣告中说明了罗氏总裁的死讯和追悼会将在荣城的某座殡仪馆内举行,除此之外无论是死因还是别的什么都说得很模糊,但这样就够了,一度销声匿迹的流言再度甚嚣尘上。
举办追悼会的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就这个年轻人,是罗弈生前指定的唯一继承人,而且同时,罗弈的律师公开了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即罗冠英的私生子,罗弈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证据,可光是他没有向困境中的莫家伸出援手一点就足以窥见一些复杂的旧日恩怨。
面对复杂庞大的家业,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在兄长生前几位心腹的助力下以雷霆手腕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或许对外界来说他已经做完自己该做的一切,但对于他本人来说,还差一点,他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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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窗户的房间,所有的家具只有床和椅子。
莫心雅痴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这份美丽在长久的幽闭中凋零了,只剩下形容枯槁的苍白。
她感觉自己被一分为二,一半的她想要一刻不停地尖叫发疯,而另一半的她只想死亡快点降临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解脱。
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但这并不是说外界发生的事情无法传到她的耳朵里,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曾被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又做了什么。
每天早上八点都会有人来到这个囚笼中,告诉她谁又死掉,谁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我要见他。”
她嘶哑地又对着空白的墙壁重复了一遍,“我要见他。”
最初被关在这里的那几天,她会大喊大叫,会疯狂地摔东西,会激烈地表达出自己的反抗意识,但从某一天开始她就失去了这么做的力气。
平常不会有任何人把她的话听进去,可今天是个例外,半个小时以后,她见到了那个把她从别墅地下室带出来的英俊男人。
“聂先生。”看守她的保镖们这样恭敬地称呼这个高大的男人。
她机械性地转过头,明明哪里都不像,她却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某个人令她又惧又怕的人的影子。
“好了都下去吧。”他转过头,“给她拾掇一下,现在这样没法见人。”
聂郗成叫来了两个年长的女性,她们一前一后地架着莫心雅进浴室,为她洗掉身上的污垢,修剪手脚指甲,再给她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黑色丧服。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苍老,干枯的头发发根的地方白了一大半,因为消瘦,大大的眼睛鼓起了来,眼尾是深刻的皱纹集成一束,半点看不出曾经的养尊处优。
“好了,我带你去见他。”
这一次没人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她能够看到车窗外的景物。
起初她还不认得他们要去哪里,直到沿途的景物慢慢变得熟悉,尤其是那座花园,她本能地剧烈颤抖起来。
“你不是说要见他吗?”坐在他身边的聂郗成转过头,深灰的眼珠中盛满了冰冷的讥诮,“我现在带你去见他,你怎么不敢了?”
下车以后,被保镖押着的她跟在聂郗成后面,一步步走过种满了深色月季的花园,进到那栋轮廓在夜幕中宛如憧憧鬼影的大房子里。
一楼的灵堂还依照原样摆着,黑色的挽联、萎谢的白菊花和缭绕的檀木香给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肃穆凄清的氛围。
一身黑衣的易淮站起来,他瘦了很多,光这么个小动作都能看到后背突出的肩胛骨轮廓。
“我把她带来了。”聂郗成走上前去,毫不在意莫心雅诧异的眼神亲了下他的脸颊,”我去楼上等你。”
聂郗成离开以后,易淮像是终于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人似的转过头,“好久不见了,莫阿姨。”
如果是过去的莫心雅,大概见面就会用刻毒的话语对他进行咒骂和谴责,但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每天听到看到的东西让她害怕眼前这个人,害怕到必须用尽全力才不至于转身就跑。
“明天是他的葬礼。”易淮坐下来,十分和气地从一旁拿过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慢条斯理地撕开,“我想要跟您商量今后的事情。”
他的手很好看,哪怕这么点小事都能做得美轮美奂,仿佛在演奏什么乐器。
“您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
她没有动,对面的易淮也没有恼怒,仰起脸望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您要是不选的话那我就代劳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她慌张地夺过他手里的这几张花花绿绿的铜版纸,发现都是疗养院的宣传单。
“你……”她想要立刻把这些传单撕掉,但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虽然打着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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