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欢宠:帝凰妃》第115章


钟储宫早已人去楼空,一个宫人都看不见。
令妧一手扶额,跌跌撞撞走入内室。
自那次崔太后疯笑着说皇兄要杀自己后,她便再不想踏入这里,可是今时今日,她却不知为何又来了这里。再听不到记忆中崔太后疯癫的笑声,也不见莺欢唯唯诺诺的样子,令妧伸手拂开珠帘,踉跄地跌坐在窗边锦塌上。
地上、桌上、窗台上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想必皇宫被攻破后,这里便再无人来打扫过。
令妧愣愣望向屏风后的鎏金凤床,自嘲笑道:“如今看来,你竟是这宫里唯一一个清醒之人!”
疯癫之人,再无人能蒙蔽她的心智。
令妧蓦然又笑,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她却还不能死,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抬手擦了擦眼泪,目光环视周围,却在一侧角落里,令妧不觉一震。内室已布满灰尘,却只那一块,很干净。
令妧吃惊地站起身,绕过屏风,这才讶然地发现,整个凤床后的部分都很干净,不是故意擦拭的那种干净。是谁来过吗?可是,为什么是这里?
抬手敲打着地板,其中有一块竟是中空!
令妧的心再次不安分地悸跃起来,翻遍了整个内室,终于在凤床床柱上找到了打开密道的机关!
大约谁也想不到,太后宫里竟会有密道!
令妧找了火折子扶手下去,脚尖才沾地,眼前一阵风扑面而来,接着一双手狠狠扼住自己的脖颈,手中的火折子也在顷刻间落地,熄灭。
空气静谧,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响起令妧的声音:“皇嫂?”
失踪的崔太后,竟是躲在这里!
明显感到扼住自己脖颈的手一颤,却没有松开,语声嘶哑:“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没有死。”
“没死?”她惶惶反问一句,然后凄凉笑起来,“没死……怪不得,北汉真的亡了,北汉亡了!”
那双欲夺走令妧性命的手到底撤了,密道里的灯被点起来。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一地的狼藉,吃剩的食物全部丢在一起,散发着令人难耐的恶臭。令妧捂胸干呕起来。
衣衫褴褛的崔太后就这样冷冷睨视着她,眼神愤怒像是看着敌视的仇人。
良久之后,她眼底的恨意蓦然泅散,她就这样呆呆望着令妧,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直面着她道:“你是来杀我的吗?那就动手吧。”
令妧捂胸望着她,摇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不是吗?”崔太后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你们已经杀了祯儿,下一个难道就不是我吗?”
先前伴着她的疯笑,令妧本能地以为她仍是疯癫,如今几句话,竟叫令妧如醍醐灌顶——她疯后再认不出世弦,从来将他当做皇兄,怎还会记得叫他“祯儿”?
“你……你没疯?”
崔太后没死,崔太后没疯,令妧的双眸撑得尤其大,不可置信瞪着面前妇人。
这几月想必是吃不饱穿不暖,这位曾母仪天下的美妇再无往西风采。闻得令妧的话,她又痴痴笑起来:“我若不装疯卖傻,我和祯儿早就死了!”
“为什么?”令妧脱口惊问。
“为什么?”崔太后惶惶反问一句,突然往前一步逼近令妧,凝住她带着惊恐的眸子,“令妧,你当真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这一问,叫令妧猛地顿住了。她半张了张嘴,愕然望着面前之人,一时间竟不知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崔太后哧声笑了,望着令妧错愕面容,她低低道:“这么些年,原不是我不记得当年之事,是你不记得而已!你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忘了玉迟因何而死!”
驸马!
雪夜里,她闯入未熄灯的房间,看见驸马饮鸩躺在床上,她哭着抱住他,叫他的名字,可惜他却再听不到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查驸马被母后毒死的真相,崔太后却说是她忘了驸马因何而死?
崔太后见她茫然模样,一抹讥诮笑容爬上嘴角,她又定定开口:“你可知道太皇太后为何非要立端妃的儿子为太子?”
令妧怔怔望着她,缓缓摇头。
崔太后眉目幽深,目光直直越过令妧削肩,似是从她身后墙壁上,又见当年那段被掩藏下去的机密——酉时末,冷雨越发下得瓢泼,宫人浑身湿透奔入内,一地的湿印一路延伸至崔太后的寝殿。当天夜里,夙阳宫里传出端妃难产的消息,随后太皇太后命侍卫严守夙阳宫,只准太医令与几名医女入内,旁人无事不得惊扰。大雨落了一夜,整个夙阳宫被严密看守着,直到翌日寅时,才传出端妃顺利诞下皇长子的喜讯。
崔太后似笑非笑:“也许当日,端妃诞下的是一位公主。”
“你胡说!”令妧吃惊脱口。
崔太后仍是冷笑,目光却又落在令妧苍白脸上:“反正,不会是昭儿。”
不是昭儿,她竟说不是昭儿!令妧的头愈发地痛,她稳住身影,咬牙道:“你胡说!皇室血统岂容这样随意混淆!”母后虽狠心,但也不至于这样糊涂!令妧直直看着崔太后,她当真没有疯癫吗?令妧有些迟疑了。
崔太后不慌不乱地笑起来,皇室血统混乱,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当年端妃临盆一晚,她虽不曾亲眼瞧见,可那样的事,她却亲身经历过。
彼时,令妧的皇兄尚在,崔后专宠,崔氏一脉迅速坐大。钟储宫的势力曾在宫里独大,崔后培植了一批聪慧精明的宫女、女官,闺阀势力一脉延伸至六宫。皇上膝下子嗣却未有皇子,是以崔后有孕,整个北汉的人都欣喜盼望着。崔后若是能一举得男,这一生便真的圆满了,再无奢求。倘若不能——
“没有不能的可能!”那一夜,崔后独自端坐在梳妆台前,整整望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不——”令妧惊声尖叫着,宛若看一个恶魔一样看着崔太后。她说得那样明白,令妧若再听不出她的画外音,那真真就是傻了。
她说昭儿不是端妃的儿子,世弦也不是她的儿子!
望着惊恐无比的令妧,崔太后却仍笑得出来,眼底嗜血般的隐着讥笑:“宠爱没有一辈子,皇上一朝殡天我能还能靠什么?我为稳固崔家的势力别无他选,这件事,你母后她却知道!”
令妧双唇颤抖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选择默认,不过是因为皇上膝下只有祯儿一个儿子,太皇太后不想大权旁落,只能选择沉默!呵呵,我却天真地以为她并不知道,直到后来……祯儿被册封太子后,太皇太后终于开始出手了。她先是将我身边的亲信一个个除去,要我知道她已经得知这个秘密却不与我翻脸,太皇太后太才是最厉害的一个人!令妧,你却不像她,你太心软,所以你成不了大事!”
令妧跌坐在一侧,眼泪凝在睫毛上,闪动着,却不落。崔太后可怜看她一眼,又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既如此,太皇太后为何又要掉包端妃的儿子?”
是,这是令妧一直很想知道的秘密!或者,是崔太后在骗她,她在说谎。可是令妧却一句也辩驳不出来,只能这样哀哀望着。
崔太后踉跄地坐了下来,将蓬乱的乌发拢至耳后,她的眼睛里终是蒙上一层晶亮的水汽。半晌,才闻得她又开口:“看来你真是不记得了,你与玉迟曾有过一个孩子,却在生下当天被传出夭折。”
孩子?!
崔太后话落似惊雷,直击得令妧再是按捺不住,她用尽气力拽住崔太后的衣袖,那一刻却是失了声,嘴巴一张一合,竟无半点声音。
因为那件事,公主大病一场,整整昏迷了半月,醒来后,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太皇太后爱女心切,下令将不相干之人驱走、除尽,留下的人再也不得提及此事。公主远在邯陵偏境,此事连世弦也不知道,崔太后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有眼线在监视令妧。
“你的孩子夭折,便在端妃临盆前两日,岂能那样巧合?太皇太后真是了得,一面对祯儿的事视若无睹,一面又处心积虑要将江山还给刘家的子孙!令妧,还不明白吗?太皇太后留不得玉迟,是因为他知道你们的孩子没有死,太皇太后怕他觊觎刘家的江山!”崔太后话语沉沉,宛若利刃,刀刀割在令妧心尖上。
心痛弥漫,令妧浑身都在战栗着,她说昭儿是她的儿子,是她和驸马的儿子!头好痛,可是她却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
所以母后从来不喜(…提供下载)欢世弦,就喜(…提供下载)欢昭儿。
所以昭儿从小对她比对端妃还要亲,她也莫名就喜(…提供下载)欢这个孩子。
崔太后无视令妧的痛楚,她又喃喃道:“你母后狠心的,岂止这个?祯儿的身体从小羸弱,难道不是她做的手脚吗?皇上驾崩后,她更加肆无忌惮地除去我与祯儿身边的帮手,甚至是整个崔家,她还想杀了我!要不是我装疯卖傻,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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