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鸳鸯坠》第85章


东乡太郎等人接近潮州城,见城楼上三盏红灯灭了,而后城门大开,三盏红灯悬于城门洞内,隐隐听到有人道:“是萨摩大王么?”
东乡太郎道:“正是。是苟千户么?”
那人道:“是。”吊桥已然垂下。汪义纵马奔向桥头。
忽听得乌鸦夜鸣,其声如啼,东乡太郎旁顾左右,但见不远处的树林内宿鸟阵阵飞起,惊道:“不好,有埋伏,汪义君快退!”拨转马头,向来路后撤。
此时城中三声炮响,广东总兵俞大猷顶盔贯甲,手执大刀,领一队官兵杀过吊桥,冲向敌阵。两边林内也杀声大起,左右包抄过来。东乡太郎计算时间尚短,北面还没受围,说道:“众弟兄不要惊慌,列阵后退,西北多山,地势逶迤而道路崎岖,易守难攻,汪义君率部插入西北山区,我来断后。”
这三千多倭兵俱是从漳浦杀出来的精壮之卒,情知若乱了阵脚,只有全军覆灭,听了东乡太郎之言,于是结成小方阵,警戒左右树林,互相策应,疾驰西北。
断后的东乡太郎已同官兵接战。俞大猷的一名参将挺枪直取东乡太郎,东乡太郎轮刀架开大枪,两腿一夹马肚,战马向右一跃身,东乡太郎的倭刀已向那参将斜里砍去。那参将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见倭刀砍来,横枪架开,左手向前一伸,右手向后一带,那杆大枪已然顺直,一个“凤点点”,枪尖点向东乡太郎的咽喉,东乡太郎偏身让过。两马交错战有二三十回合,依然不分上下,难解难分。
这时官兵两翼迫至,配合正面官兵,与倭兵动起手来。官兵是以逸待劳,个个争先杀敌;倭兵在生死存亡关头,虽然奔途疲惫,却也强打精神,困兽犹斗。一时金铁交鸣,杀声震天,血溅沙场,尸横遍地。
东乡太郎见官兵三面涌来,不敢恋战,命倭兵边战边退向西北。两个时辰后,倭寇摆脱了官兵的追杀,逃入西北山区。俞大猷恐倭寇有埋伏,便鸣金收兵,打扫战场,计杀敌一千余众。得胜回城。
第二十章 倭寇敉平(上)
东乡太郎、汪义领倭寇余部两千人马,退向潮州西北,转而折往西南,进入莲花山,沿途所到之处,抢掠一空,遇着老幼,一律戮杀,见年壮男子则迫其引路,见少妇少女则虏掠随队,恣意奸淫,有那烈妇烈女不从的,免不了给她一刀。是以百姓携儿带女,四下逃难,衣物失散,哀嚎遍野。本来垂头丧气的倭寇,得以安居窝巢,饱食宣淫,又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
一日,饮酒间,汪义道:“东乡大掌柜临危不乱,足智多谋,实令在下五体投地。那夜在潮州城下,若非大掌柜见机得早,我等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东乡太郎笑道:“汪义君谬奖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等东泊西荡,终不是结局。眼下俞大猷海防严固,无隙可趁,我等只得蜗居在这莲花山中。待其海防稍懈,我等出奇兵拿下海丰或陆丰,夺取船只,犹龙之归海,在海上招纳零散弟兄,或回日本九州老家招募浪人武士,再整阵容,卷土重来,以振昔日之威。到那时我霸海为王,定然要封你个平海大将军。只是刻下你我须风雨同舟,休戚与共,度过眼前这一难关。”
汪义道:“大掌柜既有此雄心壮志,堪为一代人杰,在下当追随其后,效力听命,以图日后富贵。”
这日倭寇到了南岭。这南岭是个小山镇,位处莲花山北坡腹地,山路崎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翻过莲花山,南可抵海丰,东南可达陆丰,是一个绝好的去处。于是东乡太郎、汪义在此扎寨,并派出探子、游哨,四下里打听、观望官兵的动静。
据探子回报,南岭为一条河的源头,在河下游,南岭东北的莲花山麓,有一个小镇名曰龙村,距潮州西向官道甚近。东乡太郎谓汪义道:“龙村为官兵进山咽喉要地,不可不守。我带一千兵守南岭,分兵一千与你,去守龙村,如此可为犄角之势。如官兵自龙村东北的安流袭击龙村,我自南岭出兵救应,如官兵自南岭之东的河田袭击南岭,你可自龙村出兵截其后路,令其腹背受敌,首尾不能自顾,定可全胜。不知汪义君意下如何?”
汪义道:“漳浦一战,萨摩大王、折冲将军亡于章鱼谷,大将军又毙于伏兵,众头领中只剩下你我二人。诚如大将军所言,大掌柜‘为人精细,遇事沉着从容。’在下一个绿林武夫,有勇而无谋,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唯大掌柜堪当总领重任,在下愿听大掌柜吩咐。”遂引一千倭兵去龙村安寨。东乡太郎也带一千倭兵进至南岭。
早有细作报往潮州,俞大猷委派两员参将,带两支人马,一路自安流攻龙村,一路自河田袭南岭;又驰令守卫广州的参将进驻广州之东的增城,在西线布防;然后亲自提兵巡视汕头、惠来、陆丰、海丰一线海防,不使倭寇逃窜海上。
河田一路官兵道近先至,翻过莲花山脊,自东强攻南岭。倭寇游哨察觉后疾速报告,东乡太郎命汪义放弃龙村,率众插入河田、南岭之间,从后袭击河田一路的官兵。官兵首尾受敌,不能自持,只得败走安流,与另一路官兵会合。
官兵两支人马合兵一处,经龙村再攻南岭,东乡太郎令汪义坚守南岭,自率倭兵一千,沿莲花山脊东北行,折而向北,夺回龙村,仍尾击官兵。官兵经此两战,折兵十之三停,士气受挫,只得回师潮州。
俞大猷海防部署毕,转回潮州,两参将已跪于阶下,待罪辕门。其中一参将道:“将军转战浙、闽,陆、海两路,所向披靡,倭寇闻之丧胆,那是何等的神武!今我等因进军不慎,中了倭寇的奸计而败绩,有损将军威名,罪当军法处置。”
俞大猷双手扶起二人,道:“去岁复福建兴化时,诸将初归本辕统驭,后随本辕移兵广东。时经年半,福建倭寇有戚元敬进剿,广东诸将少与倭寇接战,不知倭寇狡悍,何罪之有?此番兵败,实因本辕轻敌之故,二位将军不必自责,日后杀敌建功便是。”二将叩谢退去。
其后俞大猷曾数次出兵莲花山,遣小队人马攻剿,倭寇则凭借有利地势游斗,派大军合围,倭寇则分成小股四散,历时数月,收效甚微。
莲花山之西二百里的罗浮山,有一股匪徒约五百人,头目名叫郎八。因广州参将奉命在西线布防,闻郎八出没于罗浮山,抢劫行商旅客,于是顺便进巢。郎八在罗浮山立不住脚,听说莲花山倭寇狡悍,屡挫官兵,竟率众入伙,由是倭寇之势反而大起来。
东乡太郎是日本九州的一个亡命贵族,刀法极好,为日本七段武士。后在萨摩岛遇见了萨摩王,言谈中甚是投机,便入伙为海盗。他自幼喜爱汉学,特别是中国的兵书。萨摩王在福建泉州开设万隆珠宝店,作为瞭望官兵与出海商船动向的暗桩,因他通晓中国掌故,便派他去当大掌柜,并使用中国化名乌南国。他一直以为不得志,应该派他去带兵打仗,而不应该要他弃武经商,但他感萨摩王知遇之恩,是以十分卖力。如今在倭寇全面溃败之时,他方才掌握兵权,而且将中国兵法用得得心应手,打了两个小胜仗,又得郎八来投,故此沾沾自喜,雄心不已。
年关将近,官兵在山里奔波了几个月,斗志渐懈。俞大猷命各路官兵回原防地休歇,养精蓄锐,准备来春再战。东乡太郎趁官兵回防地休歇过年之机,出奇兵袭击河田镇,一举而下,遂自率部众移驻河田,俯瞰陆丰,潮州为之震惊。东乡太郎又命郎八守南岭,汪义守龙村,于是由原来的犄角之势而变为鼎足之势。
却说戚继光在漳浦一战大胜,折倭兵一万五千,且毙倭酋萨摩王、大将军三留弘文、折冲将军田中雄一,即飞章入京告捷。有廷旨嘉奖,命原地休整,待全歼倭寇后论功行赏。
次年春,广东告急,倭寇有死灰复燃之势。朝廷命戚继光率师入粤,会同俞大猷剿寇,务必全歼,永免后患。戚继光接旨后,随即部署了福建海防,便率福建精兵赴粤。
俞大猷得报,领众将于潮州城门外,等待戚家军到来。潮州百姓闻戚家军入粤,涌至城外,列于官道两旁,都想亲眼看看这位威震浙、闽,使倭寇魂亡胆裂的戚总兵。
天色近午,但见东北官道上尘土飞扬,五千官兵,飞奔而来,马队在前,步兵在后,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旗开处,戚继光全副戎装,身跨一匹雄伟的白马,走在最前头,威武之状,俨若天神。
戚继光遥见逾大猷跨马立于城门外,遂命全部减速,缓缓前进,至距城三十丈处,滚鞍下马,履步而行。俞大猷见状,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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