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孩子》第41章


因为事出突然,我们也郑重其事地向小堇表明去意,她非常惊讶,多番询问我的理由并挽留我。然而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看到她那哀伤的神情,我也非常痛心。奶奶和小乙也有给我们送行,小乙全程一声不吭,只是眼睛定定地注视著彭彧,眼神中满是不舍。他俩视线交会,直到我们离开的那一刻。
只是半天而已,我们的去向又再次改变,说实话,我也非常不舍。可是这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无情无义地抛弃彭彧,也不能任由狼只混入羊群中。
于是,我们就只能再度踏上飘泊的旅途。
三天过后,我和彭彧已离开菜园村。现在具体位置不明。但途中经过了花园村和园林村,估计距离菜园村已经很远很远了。
附近都是山区,属渺无人烟之地,我们禁不住疑惑,在这里继续流浪下去,会不会永远走不出去,最后饿死呢?
因为附近实在找不到任何水源,我按捺不住的向彭彧提出了建议:“要不我们拐回去吧,看看园林村有没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彭彧张著一张干涸的嘴巴道:“不是说园林村离菜园村近么?我回去见乙光可是很容易的。”
“现在已经不是惦记这种事的时候了,活命要紧。”
彭彧马上烦躁地走了回头路:“好吧,你说啥就啥,反正一直都是我听你的。”
面对着闹小脾气的彭彧,我也有点不耐烦,只好气鼓鼓地跟在他屁股后。安稳生活了这么久,突然又来了庞大的体力劳动,说不累也是骗人的。
真想有一辆车接载我们啊!
忽然,一阵“轰、轰、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彭彧马上心领神会的激动跳起:“车!是有车来吗?”
他果然料事如神,过了一会儿,一辆装甲军车就立刻映入眼中,跟随其后的,还有第二辆,第三辆,一共有七辆军车!
此刻的彭彧竟兴奋得连跳数下,抓我的臂膀就嗷嗷地叫:“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我至今还没回过神来,看着足足七辆军车驶来,身心都有点茫然。待我还处于恍惚之中,眼前一面飘逸的影子把我全身的冷汗都吓得渗透而出,无论是身体还是声音,都颤抖不已。
“彭、彭彧,那不是我军的军车。”
“嗯?”大概彭彧是真的没听清,他懵然地转头看着我,把我弄得越发焦急。
“我说。。。彭彧,那是小日本的旗子。。。那是,小日本的车!”
彭彧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话,自己也马上朝车那儿细看,不一会儿,他就倏地大喊:“快跑!”
我俩不约而同拔腿就跑,一时间弄得极为狼狈,但此时此刻已顾不上这些,我们都光顾著逃跑,顾著撇掉鬼子了!
然而腿又怎么跑得比车快呢?不用多久,我们和军车已经拉近距离了。军车上甚至喊起了喇叭,说著些叽哩咕噜的语言,我们完全听不懂,只好拼命地接着逃跑。
过了一阵子,喇叭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从车上传出的那些鬼话突然变成了中文,那是一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前面两位停下脚步,不然他们就开枪!”
我和彭彧一下子就被吓著了,双双刹车不及,绊倒在地。人家有枪在手,已经容不得人思考,我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双手举高投降,彭彧一看,也跟着我作投降姿势。
军车最后在我们面前停下,两个鬼子走出车厢,手势粗暴地把我俩押上了车。
就如我之前所坐的装甲车,空间密封,只有两边各一个小窗户可看到外面的天色。出乎我意料的是,原来车上并不只有我和彭彧两个中国人,除却我们以外,还有十来个看来似是农民的男人,他们穿着破烂,在我们被推入车后,就一直目光呆滞地盯着我们,把我盯得直冒冷汗。
“这辆车到底是去哪儿的?”我用气声问彭彧,然而他只是低沉地对我摇摇头,便没有再理会我。
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毕竟我们登上的可是鬼子的车,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射杀数十人的鬼子的车。军车前往的是什么地方,等待着我们的又是什么,我根本不敢细想。
我只知道,我这条小命,随时也可能失去。
车停下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几句日语在车外响起,谈话间似是有说有笑,忽然,鬼子打开车门,一边招手一边把我们拖了出来。
当手无寸铁的我踏出了车厢,注视附近的环境时,方才意识到我们到了集中营。
那是一段我不曾提起过的时光,多么残酷,又让人惧怕。即便是我最亲的老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细说这段经历。我在那里度过的六年,是人生最痛苦的六年,死亡几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对尸体感到麻木,对尸臭感到习惯,甚至身上都是腐烂的味道,我也全然不觉。
这一切一切,一切的恶梦都在那一天开始。
我们下车后,和其他人一起列著队,跟着士兵走到牢房。我们十几个人,有一半都挤进了一个狭小的监牢里,而那个监牢,本来就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了。
牢房的四面墙都砌起了三层石板床,说是床,其实也不太像,因为那些地方只是用作“摆放”我们这些难民而已。何况是本来已经挤满了难民的地方,晚上的时候真可谓叠着人睡。
每一天,我们都被迫做劳役,包括清洁下水道、烧砖、运煤,付出了庞大的劳力,可一天里,我们却只有一顿饭吃,一个红薯,一碗菜汤,就是一顿午饭了。在那里工作可谓日渐消瘦,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第一次看到尸体是到集中营后一个星期。一个幽深的夜晚,五个喝醉的鬼子找来了我们牢房,他们随意在下铺挑了一个瘦弱的男人,男人不敢反抗,只得跟了他们出去。
那几个鬼子让男人躺平,在他的脖子和四肢绑了粗麻绳,模仿古人的五马分尸往外拼了命拉,在中间受苦的男人只得痛苦地连连呻。吟。没多久,男人的一只手就被活生生扯断了,他因痛苦而大声嘶吼的喊声,听得我直直发抖。
扯断了手臂的鬼子兴奋地说著话,至于其余几个鬼子,则明显失落和不甘。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透过他们的反应能隐约猜到他们在比赛人体拔河,谁先扯断那个男人的肢体,谁就是赢家。
他们乐呵过后,就像清理遗留下来的垃圾一样,把那个男人的头砍掉了。那些日本士兵,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行为异常,没有一个人会产生同情心,杀人、施虐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那一晚,我悄悄躲在房间窥见了一切,每次回想起来,身体都颤栗不已。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在集中营被劳役了一个月,我和彭彧都消瘦不小,加上日晒雨淋,整天都被媒炭牎冢浅鱿衷诹种棵媲埃峙滤踩喜怀鑫依戳恕?br /> 这天,在我们劳动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笨重地向我们走来,还操著一口浓重的京腔:“哎!你们两个,去帮长官干活吧!”
我和彭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动半分,说是说干活,可谁知道又是不是哪个鬼子心血来潮想杀个人呢?不然被抓去当实验品也很糟糕。
矮个子往回走了半步,回头看见我俩还愣在原地,马上焦急地催促道:“干嘛呢?不会吃了你们的,快走吧!”
我和彭彧相觑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根本就没有选择。
我们跟着矮个子绕过一栋栋基地建筑,直把我绕得头晕目眩,走了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栏栅外的一侧———还是栏栅围起的一间平房。
这个地方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一处不像是军事基地的地方,士兵却比任何地方都要多,而且他们在门外整齐地排著队,一个个兴致高昂的,好像平房里有什么天大的趣事似的。
矮个子显然不是要带我们走进平房,那里只是途经而已,待我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这个热闹的场景时,矮个子就指著远处一架手推车,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跟着士兵小哥去把尸体埋了。”
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但矮个子这么一说,我才真正意识到手推车上堆满的,都是赤。裸裸的女尸。
一堆女人尸体,加上平房外的热闹,我能断定这里就是慰安队的所在地。
没想到慰安所和集中营竟如此相近。看到几具被肆意堆放的尸体,我既难受也害怕,男也好女也好,在鬼子的地方,最终都会落得死亡的下场,今天我们埋下几具女尸,之后又是谁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