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处寄》第25章


无论是他的族人,还是他不认识的野兽,都静静的聆听这旋律。
他的指腹轻轻的放在圆孔上,骨笛缓缓的离开如下弦月一般的唇。两行泪偷偷的流了出来:〃对不起,每次看着你吹骨笛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会哭。〃
他默默的爬下树,走到他平时捏罐子的地方,抓起了一把泥土。他望着月亮,笑了笑:〃我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啊。〃
他回想着,白日里他低头望向水里时,自己的样子。他缓缓的捏着,一个球,中间是空的,要有三个洞,一个凸出来的东西,三个洞分别是眼睛和嘴巴。
他望着浩瀚无边的星空。他又哭了。
三天之后,那个器具做成了,他在那瓶子简易的躯体背后,注入水,然后抬起它,慢慢的倾斜。
月光依旧笼罩四野。
两行水从上方的空洞里流出,像是两行泪,像是望着夜空,哭泣的他。
〃月亮啊,我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节目真的超级好的,一边看一边哭。就像是一种极致的赤诚,只通过一颗心,和千年以前的人们交流。
☆、杏花长明(三)
到家中之后,他扣了扣门,等了一会,没有动静,又扣了扣,依旧没有动静。谢齐等了好久,紧闭的房门没有一丝要打开的意思。他扁了扁嘴,抬手把包袱扔进院子里,攀着门口的大树翻墙进去。
杏花早已凋败了,此时已是深秋,但他们身处南方,也没有那种肃杀的景象。谢齐转了几转,到了那棵杏树之下,谢白和林杏辞相互依偎着靠在树下睡着,两人身边放了十几个空酒坛, 谢白身上的褙子披在杏白身上,他搂着妻子,自己袒露在风中。
谢齐摇醒了谢白,又推醒了母亲,他看着两个人模模糊糊的醒来,略带惊讶的看着自己。随后,杏白来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语气中带着那熟悉的宠溺和嫌弃。
“父亲,母亲,我中举了,但只是第三。”
“没事,考中了就行。”
“嗯。”
“还打算继续考吗?”
“继续。”
“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想亲口告诉你们中举的消息。”
“好。”
“我只是第三,是不是很差?”
“没有,哪里差了。”
“听说你当年是第一,一直都是第一。”
“哈哈,你知道了。”
“知道了,现在外面还有人在笑你。”
“哈哈,想笑就笑吧,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比那些在庙堂上的人过得差,自由自在的,比他们强多了。”谢白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两个月之后,过一段时间就走。”
说到底,他这次回家,也只是想看一看已经嫁为人妇的丫头。
壮子和丫头特意招待了谢齐。他们穿着一身的红,在自家的院子里,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两人依旧将他视为发小,似是完全忘记了,曾经她那般羞涩的站在谢齐面前,赠送簪子时的样子。
一个大圆桌上,谢齐穿着朴素的一身坐着,他看了看一桌的饭菜,非常的丰盛,平时除了办喜事绝对不会这般铺张,也就平时过年的时候能吃上这么一顿,他本想大家随意做几个菜,大家随意聊聊就好的。
壮子极其慌张的给他递去筷子,又不自然的赔笑着。看着儿时考上举人的玩伴,壮子只能牵强的笑着:“哎呀,你怎么还回来啦,当时我们成亲,你也不在。我们当时本来想着,婚礼就这么办了吧,就不告诉你了。你在外面考试,这跑那跑的,也不容易,哪有空理我们这点小事啊!但是我和丫头合计着,咱们,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我们成亲了说什么也得告诉你一声不是?还拿咱当兄弟不?我那封信没打扰你吧?虽然这喜酒你当时没喝上,这兄弟又给你补上了。”
壮子自顾自的说着,说到“兄弟”之时,丫头在他的身后捅着他的腰,又时不时的瞟上谢齐一眼。
这是专门为谢齐办了一桌子饭菜,只因为他去考取功名,没来得及赶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听说了谢齐考上了举人,还要继续考下去,两人渐渐发现了自己与谢齐的距离,在他们的心中,谢齐终将飞黄腾达,一直飞上枝头,而他们,将永远是树脚下的泥,永远也到不了他所在的高度。
他们的笑里带着一丝的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尴尬与谄媚。
变了,一切都变了。
曾经普通的友情,已经变了味了,到底变成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而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丫头鼓起勇气表达心意的时候,还是谢齐想要考取功名的时候?抑或是壮子还是小胖时,站在树后,看着自己喜欢的丫头送给另一个好友发簪的时候?
再向前追溯,是谢齐一直不断学习,而另两人只知玩耍的时候,还是他们年少相遇的时候?再或是谢白杏辞二人选择了他们两个父母所在的村子的时候?
命运像古木的根,盘根错节,裹挟着泥土,纠缠在一起。等到人发现物是人非之时,想要去寻找那一切的根源,早已无从觅得。
谢齐赔笑着回应两个人,心里五味杂陈,这时又听见壮子的声音:“那个,我们这菜做的还凑合,虽然比不上京城里的,但也能对付对付吃哈。那个你以后就是大官了,举人老爷还麻烦着多照顾照顾我们这小门小户的。”
谢齐想说,考中了举人,未必就都有官当,就算有,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况且他还只是第三。但是看了看壮子的脸,所有的话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又看了看丫头,丫头已经不再是曾经那羞羞怯怯的模样,她一副干练的打扮,腰上的围裙还没有解下去,也是一脸赔笑的站在壮子的身后。
苦笑,除了苦笑还能怎样。
谢齐喝了一口家乡的酒,浑浊的感觉,有一丝的辣,这是他们这一代的特产,其他地方没有的。在外漂泊时惦记了许久的酒,到了家乡,第一次重新品尝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曾经的味道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还要问什么?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谢齐吃了两口菜,寒暄着问了几句,又看了看曾经向他吐露一切的丫头,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爱慕。
全部都结束了。
袖中的木簪,也没有拿出来的必要了。
又寒暄了几句,谢齐道了别,转身离去。走出没多远以后,听见身后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是不是嫌咱们的菜太贱了”,是壮子的声音。
“还不是你,乱说什么亲戚,人家是你高攀的起的吗?瞎说话,把人家气走了吧!”是丫头的声音。
后来,谢齐把那把削切的极其粗劣的木簪埋在了他家那棵大杏树之下。翻出来的泥土,光秃秃的,之前长的草被他拔了下去。光秃秃的,用不了多久,就会再长出来新的。就像这世上更迭变换的枯荣一样。
很久以后,会试过了,殿试也过了。谢齐成了当今朝上的新贵,殿试第二,一路考下来,他也因为师生关系,同乡关系,交了几个朋友。至少,在别人的眼里,那是朋友。
林家,朝廷中沿袭了很久的一门,因是祖上有功,官位一直沿袭到现在,而且接连三代都出现了极其厉害的人物,为国家做出许多贡献,所以林家人便一直有些居功自傲。林家也与朝廷中其他世家世代交好,成为朝廷中一大势力。
与其对立的是平民百姓考自己实力考上的一党,以多年前的龚离为首,称为龚帮,这个称呼,延续了一百多年,一直到现在还被人们使用着。其中能人辈出,却一直与林家一党明着暗着较量着。
谢齐因其出身,直接被纳入龚帮。此时的他正与同党一起讨论刚刚成型的改革制度,背着老师。他的老师曾很直白的告诉他,这种改革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实行不好还可能会引起众怒,劝其趁早放弃。
这一切,在年轻气盛的谢齐眼中,都只是老师不敢违背天下权贵的利益而想出的托词。所以他也一直暗中和好友一起继续讨论改革的制度。
两年后,谢齐的师父死去,谢齐一众,终于等到了一个机遇,林党出了差错,暂时无法做太大的事,谢齐便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推行新政法。林党一直暗中等待着,他们知道,新政只是看起来美好,但是一层一层的做下去,根本不可能成功。
新政打压了所有人的利益,且触动的极大,意图完全消灭贪腐,但是朝廷给各级发的俸禄本就少,不靠贪来的一些,那些人连正常的日子都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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