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着我》第26章


是侮辱的东西,对于他,是无所谓的。
想到这里元一平几乎感到恐惧,如果陈朔觉得无所谓,那一定是因为他在很久以前就做好了某种准备,他知道或许某一天某个人会把艾滋传染给他,然后他会死。从上个世纪艾滋在同志群体中疯狂传播开始,这种病似乎成了一种报复——报复他们的纵情享乐。尽管在医学上艾滋只是一种死亡率很高的疾病——疾病么,癌症的死亡率也很高,不是吗?可元一平总觉得人们对艾滋的恐惧还包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原因,仿佛是,在越来越开放的性观念面前,总还有些遮遮掩掩的心虚和自我怀疑:把身体和灵魂分隔开来,其实是愧对自己的身体的。
所以陈朔这算什么呢,一种自甘堕落的向死而生?向死而生,一个总是用来描述英雄的词,到了陈朔这里,变成高潮时大脑的空白,和被丢弃在床下的用过的避孕套。
没过多久陈朔真的来了,手里还很贴心地拎着两杯热奶茶,梁与仪挑挑眉,笑着向陈朔打招呼:“好久不见呀陈哥,诶,加芝士的,我最喜欢这种。”
陈朔笑着把另一杯递给元一平:“抹茶的,我要的三分甜,你尝尝可以吗?”
元一平目光沉沉地看着陈朔,没说话。
陈朔便把奶茶放在了元一平的办公桌上。
“出来。”元一平说。
陈朔跟着元一平走出办公室,站在僻静的走廊上。他打开手里提着的袋子,从里面抽出报告单:“一平,你要看看吗?”
“陈朔,既然对你来说连得不得艾滋病都无所谓,你干嘛要来找我?”元一平咬牙切齿地说。
那张白花花的报告单像个凌厉的巴掌抽在元一平脸上,客观又残酷地宣告陈朔这个人有多糜烂,就是这么糜烂的一个人,他竟然总是难以拒绝。
“不是……无所谓,”陈朔明显愣了,随即努力解释道:“我,我和别人……绝对都做好了安全措施,一平,我是想让你放心,你不是也确实不放心吗,昨天……你看,我没艾滋病,我们可以——可以的。”他睁大眼睛恳切地看着元一平,不知是不是在医院跑了一上午的缘故,嘴唇有些干燥,起了皮。
元一平别过脸去:“你没病所以我就要和你上床?陈朔,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只要有口气在就要和别人往床上滚,你明白么?!”
这下陈朔不说话了,他垂眼看着报告单,报告单被他的手上的汗沾湿,边缘起了皱。
元一平想起昨晚梁与仪说的话,梁与仪说她知道那些事是错的,尽管她还是做了。那么陈朔呢?梁与仪是为了利益,为了混出头,陈朔是为了什么?
很明显,滥交这件事能带给陈朔的只有快感,他只为快感。而快感这东西并不值得通过犯错来获得——陈朔根本不认为他在做错的事。
就像即便是对着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说爱的元一平,他也能迅速脱下裤子。
元一平在心里冷笑,当你真正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敢在他面前脱裤子,你连看他一眼都战战兢兢。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这画面就够你记一辈子。当他看着你,你就陷在那目光俯首称臣。爱让人敬畏。
昨晚有那么一瞬间元一平觉得他能理解梁与仪,可对陈朔,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
“你放过我吧,陈朔,”元一平疲惫地说:“咱俩根本不是一路人,各过各的生活,不是大家都好吗?”
第四十二章 
陈朔走了。
元一平回到办公室,桌上的奶茶还是热的。梁与仪撑着下巴问:“陈朔怎么又来了?”
元一平无奈地摇头:“他脑子有病。”
梁与仪笑了笑,没说什么。
下午梁与仪和闺蜜一起去报警,元一平把段杭的电脑拎到他一个同学家。这位同学姓隋,和元一平同级,也是甘城人,不过是学计算机的。
段杭也是学计算机的,还是硕士,元一平其实没抱太大希望。但隋同学捣鼓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说:“有戏,不过我得找别人来弄,我弄不了……你们能给多少钱?”
元一平不知道恢复这台电脑里的数据究竟有多大难度,试探着问:“十万以下?”
“妥了,”隋同学拍拍元一平肩膀:“我给你找个靠谱的人来,放心吧,联系好了给你打电话。”
“行,谢了,我这几天实在太忙,过了这阵请你吃饭。”
晚饭时元一平和梁与仪和她闺蜜碰面,梁与仪的闺蜜真的为他们找了一位律师,据她说这位律师并不受理婚姻纠纷,而是擅长刑事方面的案件。
“这样……可行吗?”梁与仪迟疑地看向元一平:“他们会信?”
“试一试吧,”元一平盯着自己手里的筷子出神:“也只能这样了,这几天马晨联系过你么?”
“联系过……他说,他有办法,让我不用担心。”
一旁闺蜜笑了:“还挺痴情,他真这么喜欢你呀?”
梁与仪摇头:“他是被算计了,咽不下这口气,但他要干什么,也没告诉我。”
“好啦,”闺蜜揽住梁与仪的肩膀:“吃完饭咱去散散心?我有个哥们的酒吧刚装修完,咱们去坐坐。”她说完,扬起脸看向元一平,冲元一平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也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梁与仪这位闺蜜是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一张巴掌脸,眼睛又大又亮,顾盼生姿。她直勾勾地看着元一平,某种暗示已经不言而喻。
今天中午梁与仪还见了陈朔,她自然知道元一平和陈朔之间确实有点儿什么,开口替元一平解围:“哎小元可是乖宝宝,家里有人等着呢吧?”
她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元一平,陈朔那个疯子会不会又堵在他家门口?元一平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他冲梁与仪的闺蜜笑一笑:“哪来的人等我,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闺蜜立刻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
他们这顿饭吃得晚,到酒吧时就八点多了。这酒吧元一平觉得眼熟,望着玻璃门愣了几秒,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陈朔来深圳时,和唐庆宇一起去的那家酒吧?那天晚上陈朔喝多了,元一平来这里接他,最后却不欢而散。
“想什么呢小哥哥?”梁与仪的闺蜜凑过来轻声问,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
“没什么。”元一平笑笑。
“哎,咱俩都没正式认识一下呢,”闺蜜伸出白净细长的手:“我叫王樱,樱桃的樱,你叫我樱桃就好啦。”
“你好,”元一平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我是元一平。”
“你爸妈是希望你一生平安么?”王樱勾起嘴角:“这名字真是好兆头啊。”
元一平不置可否地回答:“可能是吧。”
“哟,终于来啦,你都多久没出来玩啦!”王樱转身去招呼她叫来的朋友了。
元一平坐在吧台边,望着高脚玻璃杯里明晃晃的酒。他的“一平”其实不是“一生平安”,老妈告诉过他,原本想给他起名叫“元一武”,这是在山东的舅舅找村里一个据说很灵验的大仙算的,大仙说元一智元一武,这是一文一武,这俩孩子以后会有出息,会光耀门户。可后来元一平还在老妈肚子里的时候,他爸就跟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老妈说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她怕得要死,怕自己养不活这两个男孩,于是把“元一武”改成了“元一平”,她希望今后的日子能平一些,少一点坎坷和艰难。
后来元一智去世了,老妈说,天是真的塌了。
元一智去世半年之后,老妈又让舅舅去找那位大仙,她想问问大仙,元一智的死是不是因为她改了元一平的名字?是不是如果元一平叫元一武,她的两个孩子就能顺顺利利地活下去?
然而大仙的答复是,这都是命。
那天傍晚,老妈挂掉从山东打来的电话后,嚎啕大哭。
元一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件事,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吧,老妈没怎么读过书,难免相信这些东西。可今天元一平再想起这件事,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心里隐隐浮起一个想法,为什么老妈要问大仙元一智的死和她改了元一平的名字之间的关系?这两件事隔了十七八年,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也许她在为元一智的离开……找理由。
她的大儿子,又高又壮,二十三岁,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绝症呢?怎么会病死呢?当医学无法给出答案,她只能向另一个领域寻求答案。可大仙又说,这都是命。那个傍晚老妈哭得肝肠寸断,大仙说这都是命,这不是她想要的解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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