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河畔》第34章


室里吱吱喳喳地噪嚷着。下课后,一个小朋友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老师,你讲的话我听不懂,什么沪什么呀的,沪沪呀呀,不知道你是讲外国语还是说番州话。”海边渔村,经常有外地渔民来往。这些渔民,当地人一律称为番州。他们说的话都是方言。吱吱喳喳,十分难听。
经过这次教训后,天赐懂得,要教育好这些年龄不一,素质参差不齐的小孩,必须练好自己的本领,绝不能掉以轻心。
在这间不满二百学生的海边小学里,有一位在全校教师中年纪最大、学历最高的老师。这位老师姓苏,人们都称他为苏大哥。当时一切都学习苏联。中国人称苏联都叫苏联老大哥,苏大哥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这苏大哥是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高材生。据说(仅仅是据说),“五四”运动时,他曾参加北京学生游行示威,抗议和会承认日本侵占我国山东半岛的无理决定。又有人说游行示威时,学生火烧赵家楼,他是积极的参与者之一。解放前,他当过中学教务长、校长……
天赐在教学之余,常常主动地向这位长者请教。由于态度诚恳,对长者十分尊重。苏大哥对他也十分热情客气,当天赐听到这位长者对他也称呼陶老师时,心中有着一种难于名状的自豪感,他对这位长者更加增添了敬意。
在海边小学和苏老师相处的日子里,陶天赐不但学到了教学方面的知识,而且学到了不少处世做人的道理。这位苏大哥,在这小学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后来听说是因为历史问题被送进了牢房……
村鸡开始一鸣唱,荣华起床煮饭,饭煮熟后,喝下一碗稀汤之后,就提条扁担出门挑砖去了。部队建营房,需要大量红砖。那时运输工具落后,多数都是人工肩挑,挑一百红砖,所得的报酬就能买米买菜接济四口人家的一天生活。要是拼命多流几斤汗水,能担百余块,那么除一天的生活费用外还有点钱剩余。这是一种重活,但荣华总是争着去干。一个砖窑烧出来的红砖是有限的,而挑砖大军天天壮大,为了抢到饭碗,就得在鸡叫第一遍就起身上阵了。
近来荣华渐渐感觉到,红砖好似越来越重了,每次挑的个数不能像以前那么多了。双脚好像
变得笨重了,路也不能走得那么快了。她知道,这是肚子里的小生命在作怪,她的肚子渐渐在鼓起,衣服越来越狭窄了。原来每次挑20个红砖。如今,渐渐的递减到18个,16个,最后到12个。不过,为了生活她也是照样的挑。有时因弯腰不便,走路艰难,挑担时,泪珠和着汗水,从那浮起蚯吲般的青筋的额角边,滴滴往下淌。
一个刚出校门的中学生,在暴风骤雨中,来到一个这样特殊的家庭。结婚没几天,洞房里凳子还没坐热,丈夫就离家远去海边渔村谋生去了。家中留下父母两个和一个弟弟由她照顾。现在,肚子里又有了小生命,这样的家庭重担,一下子全压在这个少妇的肩上,实在是够重够重的了。
第十三章(3) '本章字数:916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16 17:11:30。0'
在挑红砖那群出售廉价劳力的男男女女之中,唯一能讲得上几句普通话的就是荣华。每星期六下午,算账时,解放军庶务长因跟挑砖劳工语言不通,大家推出大腹便便的荣华来当翻译。
一次,荣华挺着大肚子,摇摇摆摆地挑着12块红砖来到营地,庶务长见这个能说普通话的妇女,快要分娩了还干这种活,军人虽然日日夜夜驰驱于战场,浴血奋战,但还是有恻隐之心,他走过来温和地问荣华:
“一天你能挑多少个?”
“五十个左右”。
“你普通话说得这么流利,你读过什么学校?”“读初中刚毕业”。
庶务长是东北人,心地善良。他见荣华有礼貌地如此应答,更增添了对她的同情,“从砖窑到营地,挑一趟砖要多远的路。”
“大概二华里”。
庶务长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又说:
“你家住在哪儿,你丈夫是干什么工的?”
听了这么一问,荣华不说话了,她低着头流着眼泪。
庶务长看到这位女子流泪,知道她心中一定有不少难以表述的苦楚,就不再问了。他说:
“你不要去再挑了。今天我就算你已挑完五十个砖计算。你回去休息吧!”
荣华听后将信将疑。但当她看到庶务长那个诚实的长脸时,知道他说的全是由衷的话,可她却不敢回去。在那里犹豫着。那个东北大个子又说:
“你回去罢,我讲话算数。算你今天已挑了五十个计算酬劳。”
荣华心中高兴极了,她就向庶务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就转头走了。
这件事过后五天,东北大汉庶务长被部队勒令检讨,并下放连队锻炼。荣华被勒令在村民中检讨,并且不准她再给营房挑砖了。
庶务长见这大肚子少妇,在烈日下干重活,不太忍心,想办法给了他一些恩惠。这一件事,经过添油加醋,反映到农会,被说成地主子女施美人计,勾引解放军,企图毁我长城……农会将此情况,写成文字,寄到团部。
出售廉价劳力也不允许了,荣华只得呆在家里,含着眼泪,任凭饥饿和贫困的折磨,等待着肚子里的婴儿出世。
干活??即使是干最下贱、最廉价的重活??也要讲阶级成份,也需分清阶级界线。这一界线任何人都不能随便逾越。
天赐上完了课之后,回到宿舍来,手上的粉笔灰还未洗去,校工祥强走了进来,给他递来一个折成蝴蝶形的便条。说是一个做生意的挑担郎交来的。拆开一看,是荣华的手笔。纸条上写着:父病危,速返。
有人说:苦海无边。难道人生真的是一个无边苦海吗?天赐心中这么想着。
第十四章(1) '本章字数:1686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19 10:00:09。0'
从偏僻的海边渔村到县城,步行五、六里的沙漠海滩之后才有道路可走。走上大路,没有汽车乘
坐,仅能雇坐单车。由于单车破旧,驾驶者又是个新手,大路上颠簸了三个多钟头,太阳已落西山了,天赐才回到自己的家。
刚跨进家门,一线微弱的灯光无力地从他父亲卧房那堵残墙的破洞中射出。看到这微弱的灯光,一种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他一连打了几个冷颤。平常他从海边渔村回家来。也多是黄昏时刻,但残墙破洞都总是黑漆漆的。居家贫户,吝惜灯油,黄昏时刻仍然没有上灯。现在残墙破洞里不同往常地亮着灯光,天赐倒觉阵阵心寒。
进了家。他见二娘流着眼泪在为他爹爹书:。。)整 理丧衣。一双半旧的布鞋横放在爹爹卧床尾端的那张八仙桌式的椅子上,床头边的高凳上点着盏浑身油腻的苦油灯。他爹爹直躺在床上,张开着口,不断地喘气。他走到床边一连叫了几声“爹爹”,全不回应。他伸手去摸摸他爹的脸,又摸摸他的手,全是冷冰冰的,唯有稍暖微跳的胸口证明他爹仍未逝去。这时候,泪水从他那干涸的,不易动情的眼眶里外溢涌流。
天赐帮着娘亲把爹爹的丧衣书:。。)整 理好后,流着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跨出了爹爹的卧房,向自已的房间走去。模糊中见他房门的铁闩在扣着。这时,天赐的心一缩;爹爹即将与世长辞,荣华哪里去了呢?娘亲见他对着的门扉发愣,就说:“刚才荣华肚子痛得十分厉害,恐怕快分娩了,到产院去了。
父亲即将逝世,孩子又将降生,一个就要死去,一个又将生来,这难道不是上天存心的来折磨他吗?天赐双腿跪地,大声地哭叫着:“天啊,我的先人做过什么孽吗?为什么事事这样磨难我呀,这叫我如何受得了呢?”
夜像死一样的沉寂,天赐的父亲从病榻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气声,令人更感到这静夜的可怕。天赐的弟弟也许白天给父亲拾药、煮药太累了,已在房子的那个角落的长凳上蜷着睡了。二娘李氏在隔壁房子里不断地在长吁短叹。他在他爹卧床旁边的另一张木床上躺着。听着他爹爹断气之前的残喘声。每喘一声,他身上的神经就抽搐一阵。人的生离死别,不知道是否都总是这样的痛苦!
大约是子夜时分,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天赐从床上弹了起来,二娘李氏撞撞跌跌地摸着黑把门开了,进来的是荣华的干娘姆婆。她说荣华生孩子了,是个又胖又白的男孩,叫二娘赶快煮些姜粥送到产院去给荣华补补身。
二娘李氏端着姜粥往产院去后,夜更深了,疏落的树木,苍老的残垣,全都消融在黑暗里,远望过去,恍恍惚惚,像是深黑可怕的鬼影。从鬼影似的树木上断断续续地传来枯鸟夜啼的声音。那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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