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河畔》第38章


穿呀,织呀,穿呀!灯里的油干了,雄鸡的鸣唱声响了,符荣华又得拖着疲倦的身躯到厨房去生火煮饭……
由于家务繁多,睡眠不够,心情不好,荣华渐渐地消瘦了。
那个自称是镇委干部的男子又来到荣华的家。这次,他一进门,荣华就叫二娘,抱着小孩呆在门边。那塌鼻子男子好像要对荣华说计么,但见一个老太婆抱个小孩坐在那里,又把话吞了下去。
荣华说:“羊毛衫已经织好,请穿起来看看是否合适,要是不不合穿,可以修改!”
第十五章(3) '本章字数:1473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25 09:41:52。0'
那平头男子马上脱下他穿的那条列宁装,将羊毛衫套上,左瞧瞧,右看看,衣袖的长短,衣领的大小,衣身的宽狭全都适合。他看了看荣华一下,咧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笑一笑,又高兴地脱下羊毛衫,穿上列宁装,打开旅行袋拿出一包东西,顺手将羊毛衫装进袋去。
塌鼻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伍元钱,并把那包东西送到荣华面前说:“这是工钱,这是奶粉,是我另外送你的。”
荣华说:“我做工仅收工钱,不收什么礼品,奶粉你带回去,我不能收,工钱是八元,这里找回你两元。”
当荣华将两元和那包奶粉交回那男子时,那男子又把钱和奶粉塞过来,就这样一推一送,一送一推,男汉的手接触到了荣华的手。他紧紧地将的她手抓住,向前跨一步,像是要动手动脚似的,但又碍于那个老太婆抱着孙子坐在那里。荣华早已警觉到这个男子的不正经。她马上将手收了回来,后退几步,严肃地说:“我们人穷志不穷。我丈夫是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我们心里很充实。我们……”“好吧,好吧,别说那么多了。做了工收了钱可以了!”二娘怕荣华说话失了分寸,挫伤了这位干部的面子,就从中打岔着。
塌鼻子男汉还想再缠,但见对方不是那样的女人。态度严肃,说话又是那样的有板有眼,只得将那两元钱和那包奶粉塞回旅行袋中,悻悻地退了出去。
这位塌鼻子男汉,满以为自已是政府干部,越过阶级界线,潜进这少人搭理的冷清人家,投以诱饵,一定会钓到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然而,他扑空了。他想不到会遇到个泼辣的硬女子……十分懊恼,堂堂一个干部却被一个地主仔侮辱,实在是江河倒流了。但他又不敢把这事情张扬出去,只好把这事埋在心底。以便他日再作盘算。
纵横交错的阡陌,将稻田分割得像棋盘一般。这些稻田,一直向海边延伸。再过去就是浩瀚无边的大海。淡淡的远山,在稻田的西边尽头一动也不动。高山和大海润泽着这片肥沃的稻田,陶家庄和周围几个村庄的农民,世世代代就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地劳动着。
小暑已经过了,稻田里的秧苗绿茵茵的连成一片。从海上吹来的清风,掠过稻田,荡起了粼粼的绿色波浪……
在鹤阳山脚下的夹谷里有两块稻田还未犁耕,这两块待耕的瘠田,就是符荣华家的田地,农会已多次派人来催促备耕,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家里现在五口人,真正能劳动的仅是荣华一人,她家没有牛,她自己也不会犁田,雇人来犁也不行,谁人肯来帮地主家耕地犁田?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已拿锄头到田里去挖了。这么热的天气,要是她一个人拿锄头去挖这两块地,恐怕周围的稻田已经收割了,她家的田还未能插秧。这怎么办?
正在发愁的时候,陶家家族中一个按辈份排,荣华要称为她为婶婶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开门见山地对荣华说:“听说你家在鹤阳山脚下的那两块田地还没有犁过。我家也有一亩多地也没犁。你叔叔是会赶牛犁田的,不过,我家没牛,听说你娘家叔叔有头公牛闲在家,你能否将牛借来两天,头天你叔叔先犁你家那两块地,第二天才犁我家的。这样,我你两家都得方便……”
听了这位堂婶的话后,荣华觉得这样还是可以。马上赶回娘家去找叔叔借牛。这叔叔是个吝啬鬼。听侄女说要借牛,心中就不舒服。但要是不借,又怕村人议论。结果,牛还是借了,不过,他要荣华保证两条:一、驾牛犁田的必须是老手。二、两天过后马上还牛。荣华答应了两条要求以后,立即用肩膀杠着犁具,牵着那头膘肥体壮公牛的回到陶家庄。
这位心计狡诈的堂叔,下午他就杠着木犁,牵着水牛,一跛一拐地来对荣华说,他的脚板被玻璃片刺伤了,不能再犁了,将牛还回人家……荣华说:“我那块旱地已泡上水了。还牛时间还有一天,明早你跟我犁耙好后才还牛……”“不,我的脚刺伤了,很痛,不能犁了……”说完他就将牛拴在木桩上
转身就走了。
第十五章(4) '本章字数:1523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26 09:26:09。0'
荣华借来了牛,原说要犁耕两家田地。现在堂叔的田犁耙好了,而荣华的田却借故不犁。这实在太缺德了。不过,如此缺德的事,谁来判理?本来这堂叔当过保长是历史反革命,他们是同病相怜,应该互不嫌厌,互不欺压,但是,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被虐待的仆人,有机会也要欺侮奴婢。娼妓也咒骂邻女不贞洁。荣华没有办法,只好流着眼泪,又扛着木犁、牵着牛,回娘家还牛去。回来后,她带着小弟天予荷着锄头,硬着头皮在自家的田地上,挥汗运锄。在烈日下,汗水和着泪水,淌滴在这块瘠瘠的土地上……。
挖地刚回来,荣华累得四肢酸软,水也不想喝,饭也不想吃,坐在墙根下的矮凳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时,邻居大婶交来一封信。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天赐寄来的。荣华提起精神,高兴地拆信来看。
看到那工整稳健的笔迹,她就像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夫君,脸上马上浮出了丝丝笑影。看到信中写到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情况时,她高兴得笑出声来。
抱着孙子在灶边煮饭的二娘、听到了荣华的笑声就说:“是天赐来信吗?说些什么了啊?”荣华没答话,继续看下去,渐渐地眼眶里含满着眼泪。
“……口袋里分文没有,坐在教室里聆听老教授讲课还可以,但是一走到街上,心里总是不舒服。百货商店玻璃框里的白色衬衫,新华书店书架上装订别致的文学名著,街头饮食摊上冒着香气的油炸面饼,好像它们都在合谋向我鄙笑。街道两旁铺店的门扉、窗口好像也在对我白眼。
“下课回宿舍来,动手洗泡在铁桶里已有两天时间的脏衬衣,揭开肥皂盒,盒里空空的,肥皂早已用完,我只好用水揉一下脏衣就拿去晾晒了。在晾衣服的时候,我发现衬衫背上有一尺把长的口子……。
“前天,给一位曾是患难之交的朋友写了封信。在投邮之前,我站在邮局门前,搜遍全身的口袋,找不出八分钱来买邮票。在朝的贰臣,不知道眨居于儋州古屋里苏子的心绪,得势的清王不可能理解在伦敦蒙难的孙中山的宏愿;纨绔子弟,怎能理解一个穷学生连买邮票八分钱都没有的潦倒窘境?
“不过,我个人这些生活上的困难,跟你在家扶老携幼的那些艰难日子比较起来,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荣华,困难可以磨炼我们的意志,困难更会增强我们的信念。”
荣华看完了信,泪珠串串地从眼中涌了出来。她想,在家里,再贫穷再寒酸她都能咬紧牙根低头走过。一个农民穿破衣服劳动,穿补衣服上街是不足为奇的。但是,在学校,在大学里,在那文雅的传道授业解惑的圣地,太寒酸了,人们是瞧不起的。怎能设想,一个大学生没有八分钱买邮票寄信呢?天啊,为什么我们这么苦?为什么我们这么穷?
织毛线衣得八元钱,昨天又得六元,共十四元,她再跟二娘要回要买菜的六元,一共整整二十元,第二天一早,她就到邮局去,将这二十元寄给远在省城读书的丈夫。
夜里,村里的狗吠得十分厉害。有时,荣华半夜醒来给孩子尿尿,除听夜狗狂吠外,好像门外、窗下有走动的脚步声。她心里十分害怕。男人不在家,家里除老的老,幼的幼以外,只有她一个少妇。要是有歹徒破门进来施暴,实在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天天吃晚饭时,荣华对二娘说,近来夜里狗吠得凶,有时似又听有人在门外走动……,二娘说:“不要怕,有贼也不会潜入我们家。谁不知道我们是寅吃卯粮,有什么给他偷?”“荣华听二娘这么说后,心中想,偷东西的贼不可怕,可怕的是偷人的贼。不过她没说出来。二娘又说:“恐怕是民兵巡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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