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亭郡主_》第57章


我被他推得踉跄后退两步,看着他夺门而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是他的棋盘知己,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说“祈求来世,再与君弈”。她对他有情,他又岂能无义?所以他要抛开公务,不顾世俗闲言,千里迢迢,奔去祭她。
我倚坐在廊栏上,任由眼泪倾泻而出。秦月于他有情有义,我段嫣在他心中,又是什么?是的,我只是个赎罪的侍婢,她救了他的命,我却是差点害死了他,在他心中,自然是天渊之别。
天色渐渐黑沉,灯已点起,一个人影映过来,在我面前定住。
我吸了一下鼻子,抬袖擦干眼泪,起身向他一福,转身向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听见罗恒在身后叫:“嫣儿。”声音犹豫不定。
我装作没有听见,一直走进房去,打开衣箱,收拾行囊。
罗恒跟进来,默默地看着我,半晌才问:“你要做什么?”
我努力控制情绪,淡淡地说道:“爷便是速去速回,也要带几件换洗衣服吧。”他是那么挑剔的人,衣服略有皱折都会不喜,亵衣更是日日都要换。
“不用收拾了,你说得对,我这样前去确实是不妥,刚才一时激动,昏了头脑。”
我背对着他,停了手,鼻子又开始发酸,我吸了一下鼻子,闭上眼睛,想要忍着又要流出来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我的肩把我扳转身来,我低头不看他,罗恒轻叹了一口气,手一紧,把我拥进怀里。
我身子一僵,伸手轻轻推开他,他这是做什么,他把我当成秦月了么。
“嫣儿。”
“爷节哀顺变。”我向他一福,出去吩咐人准备晚膳,撇下那人呆立在房中。
第二天罗恒封上奠仪,又吩咐把那副棋子包好,与奠仪一起,让人送往屏州。
伯牙摔琴谢知音,他从此再也不会下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叹气……
第五十四章
接下来的日子,气氛静默,我和罗恒好像忽然变得没有什么话说,我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我能理解罗恒那日的反应,一个人忽地失去了红颜知己,而且这个红颜知己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而死,任谁会有那样的反应都不会奇怪。他最终不是还是克制了自己,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么。
虽然现在两个人说话不多,我却体念他的痛楚,对他却更加温柔体贴,尽心照顾。罗恒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常常用奇怪的眼神愣愣地看着我,被我发觉时,却又神情闪烁。
临去孜州,我却病倒了。
离开临州启程前去孜州的前一天晚上,我已是恹恹的,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更觉有些头疼,勉强支撑着上了马车,一路都是恹恹的,不愿说话,不愿动。因为和罗恒之间的冷淡也有一些时日了,开始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以为我赌气不愿跟他说话而已,然而到了下午,他也看出不妥来了,连忙把我抱进车厢躺下,师爷略懂医道,过来看了一下,说道:“怕是感了风害吧。”
罗恒吩咐车队全速前进,赶到下一个驿馆,马上遣人去找郎中。我感觉更加不好了,只觉得全身冰冷,搂住被子仍然索索发抖,罗恒坐立不安,不停的询问郎中。我依稀听见郎中说:“怕是打摆子……没有这个药……”
我难受之极,已经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慢慢地没觉得这么冷了,却又觉得热起来,我头昏昏的,又想呕吐,好难受。
我想要娘亲,小时候生病娘亲就会抱着我,轻轻抚摸,我便会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有人抱我起来,轻声叫道:“嫣儿……”
“娘亲……”是娘亲抱我吗,好吵,怎么那么多人声、马声。
那人紧紧抱着我,我仍觉得颠簸摇动,甚不舒服,忍不住呻吟一声,那人越发抱得紧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脑子仿佛清明了些,知道是罗恒抱着我坐在马车上。我挪动了一下,罗恒紧了紧双手,忽然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处,喃喃低语,声带呜咽。我听见他说:“嫣儿,你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嫣儿……”
我怎么了,我是要死了吗?
我挣扎着睁开双眼,叫了他一声:“爷……”
天已微亮,我看见罗恒一脸憔悴,双眼发红。
“嫣儿你醒了么?”
“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赶去怀集镇。你放心,那是个大集镇,一定可以配到药的。”
我原来已经无药可医。
我伸手抚摸他越发廋尖的脸,攒足力气说道:“爷……子建……对不起……,来世,来世,我还做你的丫头,再来还债……”
我不知道今生是否已经还清欠他的债,他如今的脾气虽然仍有些古怪,但是容颜已不再阴郁,他的心结,可有解开,对我的怨恨,可已消散?可是,即使是债已还清,来世我仍愿做他侍婢,替他铺床叠被,与他斟茶递水。
“嫣儿,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很快就到怀集镇,你不会有事的。”虽是宽慰的话语,声音却带了焦虑。
我吸了一下鼻子,强忍住泪水。
我是不舍,不舍得爹爹……和他。
我睁大眼睛,看不够他清隽的面容,我要记住他的容颜,生生世世。
太阳出来时,车队终于赶到怀集镇,罗恒把我抱进客栈房间,我已虚脱,沉沉睡去,顾不得身边众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数日之后,我渐渐好转,慢慢已经可以下床缓缓走动。我后来才知道,那日在驿馆,郎中与我诊病,却有好几味药未能配齐,因为地处偏僻,一时也不知哪里找去,于是罗恒决定连夜拔营,全速赶到最近的一个大集镇,就是我们现今所在的怀集镇,才把药配齐了。
我的病虽然凶险,却也还不至于无药可救,我那日却是因着罗恒的神情而误会了,才会与他说些生离死别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矫情。我很不好意思,还好罗恒好像不曾在意,整日忙忙碌碌的,只是顾着照看我。
说起来这些天也难为他了,怎么说也是一个爷,哪里做过侍候人的事,可是这些天来他衣不解带,喂药喂食,样样亲力亲为,人都瘦了一圈。
本来人人都怀疑我这个书僮原就不是只是书僮这么简单(不是还有暖床一项么),如今我这一病,他就这么紧张,对我的所作所为,哪像是对一个书僮,更像是对一个内宠。
呃,我这声名,是水洗都不清了。不过罗焉本来就是子虚乌有,回到京城,我便变回段嫣,倒是他顶着这个龙阳的名,以后,以后怕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他,那么他的暗疾即便好了,也是白好了……
正当我精神好些,又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罗恒推门进来,看见我望向他,微笑问道:“可好些了?”
我要坐起来,罗恒摆手阻止,过来坐下,掖了掖我的被子,又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傻傻地看着他,心里暖洋洋。
他也看着我,神情温柔。
过了一会,我问他:“爷,我们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耽误你的行程么?”
罗恒说道:“我正想和你说,郎中说你的病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还要静养几天,不能舟车劳顿。”
那可怎么办,岂不是还要耽搁他的行程?我正想说不怕的,我能支持得住,罗恒却紧接着说:“我呢,实在也是不能耽搁了,所以……你就安心在这里静养几天,我已经安排好淮安到时送你回京城。”
我急了,他又要赶我走!
“我不,爷,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走。”
罗恒温柔地看着我,语气却坚定:“嫣儿,乖!”
“我不!”
“嫣儿,也不过是再要一个月左右的光景,我也完成巡视,可以回京了。你便先回去,养好身子,在家等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东依郡王……”东依郡王不是心心念念要害他么,虽然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可是到底是在身边,心里才踏实。
“东依郡王与我又没私仇,他只不过是怕我于他及屏东不利,才处处威胁。我如今令他明白我并非对他不利,估计他也会收了害我的心。而且就算他想害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不是三番四次都没有得手么,我罗恒福大命大,哪有这么容易死得去……”说这话时,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
呃,呃,他是暗讽我也害他不死么……。他说什么对东依郡王有利不利的,我也不明白,但是秦月因此而死……
我问罗恒:“等你回了京城,会否向皇上参他一把,替秦姑娘报仇?”
罗恒笑容收敛,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我想,秦姑娘其实也不希望我对东依郡王不利吧,对东依郡王不利,其实是对屏东不利,秦姑娘虽然是汉人,但是也是吃屏东米喝屏东水长大。秦姑娘的不幸是恩义两难全,内心煎熬,才寻了短见。至于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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