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尔滨》第144章


“报告阁下,我……”
“你怎么?”
“我斗胆问问阁下:吕锡五来哈尔滨是阁下亲自接见了,还是听人报告的?”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因为……”葛明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因为他每次到哈尔滨来,第一步迈进的门槛,一定是卑职的办公室或者是寒舍,然后才到别处去。”
“你有这样的自信吗?”
“这是他亲自当卑职说的。”
“可是这次他的第一步却跨进了我的门槛。”
“是这样啊!”葛明礼手一拍大秃头,惊奇得张开的大嘴都闭不上了。
“是这样的。”玉旨雄一点着头说,“他直接给我送来了一份很有价值的军事情报,我当时还赞扬了他,准备在情报兑现以后,再给他加官晋级。可是现在……”玉旨雄一说到这里,一抬手,从便服的方形大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方,举着说,“可是现在得到的结果,却是完全出人意料的。因为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所以也请你看看。我已经翻译过来了,你能看懂。”说完他就把纸方递过去。
葛明礼忙站起来伸双手去接。他激动得手哆嗦着,打了一会儿才把纸方打开。
这时玉旨雄一又对何占鳌挥挥手说:“何厅长,你也应该知道一下,去和葛科长一同看看吧。”
从玉旨雄一和葛明礼开始谈话起,何占鳌就在那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动不动。他已经下定决心:不问到自己头上决不张口,以免把自己纠缠到一些难缠的事件里去。现在玉旨雄一对他挥手,他才连忙站起来,走到葛明礼身旁去看那张纸。那原来是一张日文电报,在日文下边有玉旨雄一的亲笔译文,只见那上写着:绝密急电:奉命进袭共匪汤北游击队之饭田大队及满洲混成十六旅步兵三十二团之官兵,于接近该游击队密营蛤螟河子之险峻山路中,突然遭匪伏军之猛烈袭击。匪军约两千余人,居高临下,以密集之火力袭击我密集之部队,致使我日满联合部队惨遭杀伤,饭田大佐所率之一千余精锐皇军全部玉碎;三十二团满军之大部,竟于战斗开始后,掉转枪口,叛变助匪,乃至加速我皇军之覆灭云云。此役计损失:……
葛明礼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对他真是一条惊心动魄的特大新闻!饭田大佐是日本有名的战将,日俄战争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冲上俄军要塞尔灵山,把日本国旗插上山峰的。著名的乃木大将曾亲手给他戴过奖牌。在以后的侵略战争中,也都为日本帝国主义者立下汗马功劳。“九一八”的侵略炮声一响,他更是一马当先,从沈阳城一直杀掠到黑龙江。三十多年的战争生涯,使他从一名普通士兵一直升到大佐。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升迁得如此之快,在日本军人中是很少有的。就是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却在一旦之间,死于共产党游击队之手,而且死得那么凄惨,全军覆没,一个没剩!这共产党简直是神兵神将了!在乡村的游击队是如此厉害,在哈尔滨呢……一想到这里,葛明礼真是不寒而栗。他抬起头看着玉旨雄一,玉旨雄一也正睁着小圆眼珠子看他呢。他忙又把头低下,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如何表现是好。日本皇军损失如此惨重,按理他应该表示悲痛,最好是能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说话,这话才能受听。但是眼泪不听他指挥,眼睛里不但没有一点湿润的感觉,反倒有些干涩。实际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哪还能哭得上来,他除了想自己之外,还想了想那个拜把子弟兄吕锡五,从玉旨雄一的口气上判断,吕锡五送来的那份“很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一定就是关于汤北游击队的事了。饭田大佐也一定是根据他那情报提供的情况才向蛤蟆河子进发的。那么现在这全军覆没岂不是吕锡五造成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急出一身汗来。这些事都加到一起得让他怎么表示,是激动?愤恨?悲伤?还是痛苦?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强烈的白光,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这炸雷好像就响在窗前,震得玻璃都哗哗响,葛明礼惊得一抖,忙向窗外望去,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闪电霹雷和豆粒大的雨点裹在一起,向大地上袭来……
这时候玉旨雄一说话了,他直望着葛明礼说:“看完了吧?有什么感想?”
“这个……”葛明礼眨巴一下大眼珠子,忽然向窗外一指说,“这封电报简直像窗外的炸雷一样,炸雷一响,卑职的心里也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激得卑职心里很难受,很,很愤怒。这共匪闹腾得也太厉害了,要不下狠心,往死整,我们这王道乐土会让他们搅乱套了。”
玉旨雄一对葛明礼点点头,又转向何占鳌道:“何厅长有什么看法?”
何占鳌微微欠欠屁股说:“卑职非常赞成葛科长的高见,最近城乡共匪,活动都很猖撅。蛤螟河子这一役,使皇军和国军都蒙受了重大损失。所以应该像葛科长所提议的那样,采取严厉手段,给共匪以致命的打击。”
何占鳌话音才住,葛明礼又发言了。玉旨雄一对他点头,何占鳌对他赞同,使他得到了鼓励,于是他就大着胆子说道:“卑职再一次斗胆问一下,蛤蟆河子这一仗败得这样惨,是不是和吕锡五有关系?吕锡五是卑职举荐去的,又和卑职换过帖,若是他送了假情报,或者出了别的事,卑职除了要请求处罚之外,还要请阁下批准,亲去汤原,拿他是问。”
“你不要着急。”玉旨雄一微微摆摆手说,“据了解,吕锡五送来的情报是可靠的,指出的共匪游击队密营的地点是准确的。现在问题是我们的部队为什么在密营附近被打了伏击?打得那么准,那么狠,那么干净利索!显然是共匪在事前得到了关于我们军事行动的情报,而且准确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我们差。这就向我们提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的军事行动是谁泄露出去的?是谁出卖了我们的皇家精锐部队?出卖了我们能征善战的饭田大佐?是谁?我们一定要查出这个奸细来!”玉旨雄一站起来了,他激动地挥着手,小圆眼珠子迎着电灯直放光,铁青脸也显得乌黑发亮。
窗外还是风急雨骤,天低云厚,雨点打在窗上哗哗响,风声呜呜叫,坐在屋里的葛明礼也觉心凉肉跳,他直着眼睛看着玉旨雄一。玉旨雄一在屋里走了一个来回,又站下,声音恢复平静地说:“我们也曾经初步研究过,这奸细可能是谁。首先,他得能够探知我们袭击蛤螟河子密营的军事计划。但是这计划是极端机密的,在日系人员中只有我和若山将军、饭田大住三个人知道,部队中的其他官兵只是按指挥行动而已。我们相信——大概你们也会相信,我们三个人,甚至包括我们的妻子儿女在内,总不会有人给共产党当奸细吧。”说到这里,他停下话头,直望着斜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何占鳌忙点头称是。
葛明礼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只是一闪就过去了。他也忙点头说:“那当然,阁下家里的人都是金枝玉叶一样的宝眷,是会永远尽忠于帝国的。”
玉旨雄一又接下去说道:“那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这机密呢?日系里边没有了。满系里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送情报的吕锡五!当然,他知道的也不是计划本身,但是他可以从情报中推算出我们的计划。对吕锡五这个人,我们也进行了一番了解,知道他是你——葛科长的结拜弟兄,是你保荐到汤原去的,我们由于对你十分相信,当然也就相信了他。”
葛明礼一听忙站起来,双足并拢,手按在裤线上,激动地大声说:“感谢阁下的信任!卑职今生今世不忘阁下的栽培!”
玉旨雄一手往下按了按,让葛明礼原地坐下,然后又接着说:“我们也曾问过吕锡五,这情报透露给别人过没有?他发誓说连他亲娘老子也不知道。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说往次来哈尔滨,只要一下火车,头一个就踏进你葛科长的门槛,只有这次是惟一的例外。经过开头我们的一段谈话,也证明他说的是真情,你说的也是实话……”
这时葛明礼又一挺腰要说啥,玉旨雄一摆手制止住,又接着说道:“经过这样分析以后,情况就很清楚了,知道这个行动计划和可能知道的一共有四个人:三个日系一个满系,那么在这四个人当中谁有——我们先不用奸细这个名词——透露出去的可能呢?我看情况是不说自明的。所以就只好先委屈一下葛科长的盟兄弟,请他到哈尔滨来一下了。”
“是。”葛明礼忙又站起来说,“卑职要求亲自去汤原提他到哈尔滨来面见阁下。”
“不必了。”玉旨雄一又让葛明礼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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