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尔滨》第152章


王一民又激动地说道:“您听到饭田大佐和他所率领的部队被消灭而难过,可是您想没想过,饭田大住从在日俄战争中把日本得胜的旗帜插上中国土地以后,几十年间就一直在中国横冲直撞,他率领着他的部队从旅顺口一直杀到黑龙江,他的罪恶双脚踏过多少中国人民的尸体,他的战刀不知砍掉多少中国人民的头颅,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人民,他们的鲜血可以染红滔滔的松花江水。对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难道中国人民不应该向他讨还血债吗?他的死,本是罪有应得,可是您却觉得难过,却要提出质问。这就不能不使我对您的同情产生怀疑。如果您的同情只是您矛盾心情中的一点自我安慰,甚至是一点自我标榜和点缀的话,那么我请您赶快把船靠上岸边,我要一个人在那没有墓碑的烈士墓前祭奠一番,然后另找一条小船,荡回南岸,坐在一中学校里,听候您的发落。如果您要抓一个人为您那饭田大佐报仇的话,我倒是非常合适的。我知道,只要您轻轻一句话,我就会被碎尸万段;我知道,包括今叔阁下在内的侵略者们,现在已经向哈尔滨的知识界举起屠刀了。我的好朋友,中国人民的作家塞上萧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今天找您本来就是要说说这件事。可是现在好像连我自己都要步人他的后尘了,这也是生活对我的极大嘲弄!”王一民说到这里深深地嘘了一口气说,“你方才要我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我回答完了,而且是毫无保留地回答,请您发落吧。”
玉旨一郎一直低垂着头听着,但是当听到塞上萧被捕那段话的时候,他的头突然抬起来,惊讶地看着王一民。等到王一民住口以后,他立即问道:“我先问一下,您方才是说写《茫茫夜》那位非常有才华的作家被捕了?”
“正是。”
“几时被捕的?”
“昨天夜里。”
“为什么?”
“不知道。”
“哪里捕的?”
“这倒弄明白了。领头的就是跟我到府上的花脸特务秦得利。他是葛明礼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么说是葛明礼派去的?”
“估计是。”
“好。今天午后我就去找葛明礼。”
王一民高兴地说:“这么说您对我……”
“我对您……”玉旨一郎一拍王一民的手,长叹了一口气说,“您是个真正的爱国者,站在中国人那一方面,您说的都是对的。但是这并不能完全抹掉我心中的悲伤。先抛开饭田大住不谈,只说那一千多日本士兵,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是被迫来到中国的,他们是无辜的,可是现在却丧生在无情的战争中……”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您这最后一句话倒真说对了。”王一民在玉旨一郎的哀叹中说道,“战争从来都是无情的,枪炮一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问题是作为一个主持正义的真正人道主义者,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是侵略的一边还是反侵略的一边?是……”
“好了,您别说了。您的话是对的。只是我……”玉旨一郎挥挥手说,“我们先不辩论了,有些问题我还要再想想。现在已经到十二点了,我们把船划到水上饭店去,他那里有别处吃不到的乳猪,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再谈谈。”
“不,我吃不进也喝不下。”
“为什么?”
“我的好朋友塞上萧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我只盼能快把他解救出来。”
“我们最多再耽搁一两个小时,完了我立刻就去。”
“您晚去一分钟,就可能使一位天才被彻底毁灭了。”
“有那么严重?”
“现在中国人的生命已经不如一条狗了。”
“好吧。一郎照办。”
玉旨一郎掉转船头,迅疾地向江南岸划去。
正文 65
更新时间:2008…11…16 16:59:42 本章字数:6344
在警务厅特务科的一间刑讯室里。
这是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以外,整个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严密得像罐头。地下室本有冬暖夏凉的特点,但因这屋空气凝滞,仍使人觉得闷热。行刑的特务都脱光了膀子,穿着肥大的黑绸子裤衩,样式都一样,是葛明礼给这些打手们订做的,他自己也做了“件头号的。
室内的墙壁上涂着黑颜色,灯光完全是绿色,电灯的度数不大盏数多,天棚上,墙角里到处都有,在黑黑的墙壁下闪着绿光,真像点点鬼火,阴森可怖。葛明礼对这环境的设计很满意,因为它具有包龙图《探阴山》的味道,也有《黄氏女游阴》的特点,拷打起“犯人”来,更有《夜市潘洪》的气氛。为了加重这气氛,他命令把各种刑具都挂在墙上,连抽筋扒皮用的特制钩挠都备齐待用。为了能把塞上萧这一重要的特珠案件,用最快的速度攻下来,在塞上萧未被押进来之前,他又做了一番特殊布置,现在被布置好的物件还被一道黑色帷幕遮挡着,只有到达关键时刻才能亮出来,好使“犯人”看着发抖。16K小说网。电脑站www.16K.CN
塞上萧从昨夜十一时被押进这间像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里,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了。这十二个小时对塞上萧来说真比十二年还长。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弄清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他已经昏过去又醒过来地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过来都像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以为得到了新生,可是睁开眼睛看看,还是昏天黑地,鬼影幢幢。一阵接着一阵的极其猛烈残酷的拷问,不,用拷问的字眼已经不能概括那些中世纪加现代化的野蛮刑法了。因为拷当打讲,而在这里,打却退在极其次要的地位上。他们用的是:过电,灌辣椒水,用烟头烧乳头,用烧红的铁条捅肚子,然后再往下撒盐面,至于上大挂,用铁钳子拧肉……已成特务们一举手一投足的玩意儿。但是在这特殊的被拷打对象身上有两处禁区不许动,一条禁忌不许犯。两处禁区是整个头部(包括脸皮)和右手;一条禁忌是不许伤筋动骨,放出去后得能走能写,恶毒凶狠的特务们在躲开这两禁区一禁忌的情况下,想出来的那些损招,仍然使塞上萧几度濒临气断神亡,魂消魄散。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自由散漫惯了的塞上萧,怎能经得起这样折磨!但是,在这难熬的十二小时内,他还是咬紧牙关,宁肯死去,也没有吐出一句敌人希望得到的“口供”和保证。
特务们交替逼问的有两个内容:一是王一民的政治背景,是不是共产党?平常都有什么活动?二是塞上萧本人是不是反满抗日?不反满抗日为什么把王道乐土的“朗朗天”描写成不见星月的“茫茫夜”?又为什么拒绝写赞扬日满协和的剧本?最后,为了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反满抗日,就必须遵照玉旨雄一的指令,写那颂扬王道乐土的《朗朗天》剧本,并且马上立下字据。
主持这场刑讯逼供的是葛明礼本人,第一助手是秦得利。而太上皇玉旨雄一又不时催问。今天早晨七点刚过,他就挂来电话,询问情况。葛明礼不敢如实报告逼问王一民的内容,这是他自作主张塞进来的私货,只能报告逼写颂扬日满协和剧本的情况。当玉旨雄一听见拷问一宿还毫无结果的时候,就把葛明礼暴训了一顿,要他必须抓紧进行,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份“字据”拿到手。方才,玉旨雄一又来电话询问,听到仍然没有进展以后,真是火冒三丈,大发雷霆。他竟下令必须在天黑以前把“字据”送到他的面前,否则就要撤葛明礼的职。葛明礼放下电话,擦掉头上的汗水,又喝了一大碗凉茶水,塞嘴里几块奶油点心和巧克力,就下了地下室。
这时,塞上萧已经是又一次昏过去,葛明礼一边脱光了膀子,一边让秦得利和小特务们准备在他亲自指挥下,发动一场关键性的总攻击。
一盆凉水泼下去,趴在地下的塞上萧苏醒过来了,他战栗地抽搐几下,挣扎着要起来。胳膊撑在水淋淋的水泥地上,身子刚往起一抬,又趴下去了。塞上萧感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只要一动弹就像万箭钻心一样疼得难熬。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扒光,一条裤衩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除了头部。脸上、右胳膊和右手以外,几乎到处是伤痕,到处是血迹。他张了张嘴,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干渴得要命,好像已经一个世纪没有喝一滴水了。他用尽力气,声音沙哑地喊了声:“渴,渴,渴死了……”
这时他只听一声断喝:“把他架起来,让他看!”他听出来了,这是特务头子葛明礼的声音,他又来了!只要他一来,就要出新花样。塞上萧那已经衰弱的心脏被这一声断喝刺激得又猛跳起来。
两个特务应声猛扑过来,一边一个,一哈腰,抓着塞上萧的胳膊,就像往起拎水桶一样,猛一下就把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