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哈尔滨》第180章


“好。只是车要稍稍停远一些。”
“可以。”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大门前。王一民把身子紧靠在后车门门框上,只露出上半边脸往卢家院内看,在这一走一过间他恍惚看见了两个楼门前也站着日本宪兵,院里停着几辆日本军用三轮摩托……
玉旨一郎将车开到离卢家大门有三十米的地方停下了,他向王一民点点头,就走下车去。当回身关车门的时候,又探进头来,轻轻地说:“你安心地等着,一切有我,保你平安。”
几句简单的话语饱含着友谊的真情,王一民感动地点着头。看着他关严车门,迈开两条长腿,快步向卢家大门走去。
这次只有五六分钟,玉旨一郎就回来了。他回来走的速度比去时还快,头一钻进车门就说:“很巧,领兵来的是山口宪兵中尉,给我叔叔当过卫士,认识我。他说命令下得很急迫,让他立即领兵前来,守住卢家大门、楼门,切断卢家和外界的联系,不许任何人出人。命令特别指出要在卢运启寝室门外设岗,不许他走出屋门一步,佣人可以送茶食用具,但不许交谈。”
“你没问他为什么要采取这样严厉的行动?”
“问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执行命令。”
“你能不能领我进去一下?”
玉旨一郎面有难色地说:“恐怕不容易,除非能想出一个充足的理由。”
王一民略一思索说:“你告诉他我住在这里面,要给你取几本你急需的参考书……”
没等王一民说完,玉旨一郎就双眉一展,一拍王一民说:“好!理由充足,山口不能不点头。”
“但是光进去不行。”王一民紧跟着说,“还必须想法能见到卢家的人。”
玉旨一郎才舒展开的双眉又皱起来,他哎呀了一声说:“这又不容易办到,他们是奉命割断卢家人和外界联系的。”
“这样好不?我不见卢家人,能见到卢家一个叫冬梅的丫环也可以。你和他们说,我住的房问归冬梅管,钥匙在她手里,必须她来开门……”
“好,试试看吧。咱们现在把车开到门前去。你把漂亮的西服整理一下,领带重新系系,在这些人面前只有神气十足才能通行无阻。”
王一民点头。乘玉旨一郎倒车的功夫,他重新整理了一番西装。
玉旨一郎把车开到大门口就停下了。王一民和他双双走下汽车,并排往大门里走。把门的日本宪兵已经认识玉旨一郎,但还是把他们拦住,指着王一民向工旨一郎说什么,是日语,王一民不懂。
正在玉旨一郎和宪兵说的时候,从门房里快步走出一个戴黑领章、肩扛中尉牌子的宪兵军官,他一边向工旨一郎走过来一边嘴里叽里狐啦地说着什么。一郎回了他一句日语,然后转过头来对王一民说:“他就是山口中尉,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说完他指着王一民对山口说了几句日语,山口竞双足一碰,皮靴一响,给王一民行了一个军礼,嘴里还说着什么。玉旨一郎忙给王一民翻译:“他说请您多关照。”
王一民微微鞠了一躬说:“给您添麻烦了。”
玉旨一郎替王一民翻译完了以后,就接着说上了。当他们两个又对着说了几句以后,玉旨一郎转对王一民说:“他同意你进去,丫环冬梅由他去给你找。但是他提出:第一你要快去快出来;第二只许进你自己的房间,不能到别处去。”
王一民点点头说:“可以,只是我要取的书记不清放的地方了,可能得找一找。”
玉旨一郎又和山口互相说了两句,然后又对王一民说:“多耽搁几分钟可以,他只希望尽量地快,他放你进去,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王一民点头称谢。接着山口又问王一民住在哪个楼门。王一民指给他以后,三个人就快步向西楼门走去。
整个大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守着摩托和看着楼门的日本兵外,再看不见任何人。王一民习惯地抬头向东楼二楼的一扇窗户上望去,窗里空空的没有人影。忽然,随风飘来一阵女人的哭泣声,断断续续,若隐若现,是从东楼二楼传出来的,不是一个女人的哭声,还夹杂着女人特有的数叨声,这显然是年老女人发出的……王一民只感一阵心急火燎,忙把脚步加快……
山口把他俩送进西楼楼下客厅,就去找冬梅。玉旨一郎没有坐下,他在那宽大的客厅里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不时看看表,他是否也有些心急火燎?
王一民推开客厅门,想要再听听楼上有没有哭声,听不见。守着楼门的两个日本宪兵斜着眼睛看他。当他也注视他们的时候,斜眼就移走了。
不一会儿山口领着冬梅来了。冬梅眼圈发红,面容凄楚,她看见王一民,嘴角一抽搐,要哭,但她立刻把头一低,忍住了。
王一民立即说:“上楼,打开我的房门。”
冬梅点头转身往楼上跑。王一民也跟着往楼上走。想不到山口也跟在王一民后边要上楼。王一民急回头看了一眼从客厅里跟出来的玉旨一郎。玉旨一郎忙喊住山口,和他说着什么,接着又拉着他进了客厅。
王一民走上二楼的时候,冬梅已经打开房门,站在门里边等着他。王一民快步走进屋里,关严屋门,急促而低声地对冬梅说:“时间紧迫,快告诉我家里的情况,挑最主要的说。”
冬梅连连点头要说话,声音没出来眼泪却先淌出来了。
王一民急得一拉她胳膊说:“什么时候!快把眼泪咽回去,说话!”
冬梅真的咽了一口,是把泪水咽回去了?她说话了:“您让我先说什么呢?好好一个家,这回算完了!对,我先告诉您,少爷让日本人给抓去了,从马迭尔旅馆抓走的,说他犯了反满抗日的大罪!这个凶信一到,家里当时乱了营,老爷和大太太都昏过去了,小姐哭得像个泪人,好容易把老爷和太太叫醒,又吃了镇静药。小姐就劝老爷赶快收拾东西,准备跟您走。哪知老爷一下变了卦,他说他走就是要保住卢家一棵苗,现在剩他这土埋半截的人还走什么,不如一死了事……正在家里闹翻天的时候,日本宪兵开进来了,一进来就把老爷一个人关在他的卧室里,老爷和他们喊,他们听不懂。只有一个半语子翻译,告诉老爷老实呆在屋里,听候审理。要怎么审理?大太太又吓昏了。日本人就让我们丫环把大太太抬到她的卧房里,把所有女眷也都赶到那个屋子里,不许乱走……这真像天要塌下来了。小姐急得直哭。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回来她还不知道。半语子翻译叫我,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冬梅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她还要说下去……
王一民一摆手说:“好了,我都明白了。你告诉小姐,我现在也必须马上离开哈尔滨,让她千万保重身体,乌云不会总压在头上,我一定会回来的。”
冬梅马上睁大了眼睛说:“您会回来接她吧?把她接走?”
“如果有可能的话,连你一同接走。”
冬梅大眼睛里闪着亮光说:“好!您放心吧,冬梅豁出性命,也要保小姐越过千难万险!”
“好,我现在写一个纸条。”
“是写给小姐的?”
“不,给老爷,我担心老人家会在极端悲愤绝望中走上窄路。要鼓励老人家活着战斗下去!冬梅,你有办法传给老爷吗?”
“有。他们还让我们给老爷送茶送饭。”
“那样我就写,你现在帮我收拾几件随身穿的衣服装在皮包里。”
冬梅答应一声就奔忙起来。
王一民走到写字台前,拿起纸笔,文不加点地奋笔疾书起来……
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就在院中。隐约还传来楼下房门响动声。王一民心里动了一下,但他顾不得去看,他要把想到的话留给老人。他告诉老人:他们正在使用各种各样的卑鄙手段压迫老人低头,但他们不会轻易地下致命的毒手,老人就应该利用这一点和他们斗争,这斗争是中国民众所需要的……他顺着这意思迅疾地写下去。他还没有写完,楼梯忽然猛烈地响起来,响得那么重,那么急,这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惊愕地扔下笔,飞快地抓起没写完的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
冬梅这时已经跑到屋门前,伏身在门上,手握着门插关,回头看着王一民,像在等待命令……
门外走廊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喊声:“王老师!一民!你在哪?”
是玉旨一郎的声音!王一民立即对冬梅一挥手:“快开门!”
门一开,还没等王一民招呼,玉旨一郎冲进来了,他神色惊慌,满头大汗,进门就扑向王一民说道:“不好!我叔叔亲自来找卢老先生谈话,听说我把你领进来,马上大发雷霆,他说我上了你的大当,你是比魔鬼还凶狠的共产党要犯,哈尔滨的重大案件都有你的份c 他立刻下令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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