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第40章


“因为我确定,我也知道许正言就是程熙兰杀的。”
文件袋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柯霆翰连忙弯腰去捡。
程煊完全没有被这声音打断,他陷入回忆里,接着说:“我接到消息从机场赶去仁荣见到程熙兰时,她已经疯了。她要我保证绝不追查此事,我知道这是程家的丑事,不能查,所以我答应下来。我走过特护病房走廊,走进电梯,穿过大厅走过花园,刚迈出仁荣大门,又接到了程熙兰的死讯。”
当年的事,程煊只选了一部分告诉柯霆翰。
他见到程熙兰时,程熙兰确实已经不太正常,她不允许除程煊以外任何人进去。病房里的心率监测仪被程熙兰拔掉电源,许正言闭着眼躺在床上,程煊不知他究竟是睡着了、昏迷着,还是已经死了。程熙兰把一切告诉程煊,又要程煊用生命起誓绝不追查此事,他确实也答应了,那时他就笃定许正言的死和他几周前遭遇的车祸都是程熙兰的手笔。如他所说,他精神恍惚地就要离开仁荣时,就接到程熙兰和许正言双双死在病房里的消息。
他答应了不查,可如今有人把这事翻出来,又费尽心机把这件事告诉梁锦鑫,还绑了许霜眠。程煊不能忍。
就是他违背誓言,程熙兰来找他追魂索命又如何,许霜眠的命比他重要得多。
“跟那个病房有过关系所有医生、护士、加上保洁人员,都被仁荣调离C市,有的自己辞职了。做这几份报告的人也都已经不在C市。梁锦鑫到底是怎么知道仁荣埋了这么多年的事。”
“老板,会不会是他找到了以前在仁荣工作的人。”
“应该不可能,他见了什么陌生人,梁二会告诉我,”程煊不是没怀疑过这一点,要是梁锦鑫见了与仁荣沾边儿的人,即使程煊不问,梁二也会主动来说。
柯霆翰也奇怪了:“会不会是当年处理这件事的人没做干净,还有人留在C市?”
“这件事是交给易鑫做的。”
“……”
易鑫做事滴水不漏,柯霆翰与他共事多年,当然不会怀疑他的业务能力。
“这件事慢慢查,梁锦鑫给我盯住了,早晚叫他交代。程熙兰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另外,那天应该还有一支丙泊酚,翻遍了仁荣我也没找到。这两件事,你去查清楚。”
“老板,”柯霆翰忍不住问,“既然这两人都不是你做的,为什么梁锦鑫问小少爷时,您这么……紧张。”
柯霆翰心里措辞许久,最后选了“紧张”,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程煊是害怕。他在害怕。
“我只是不想他知道他母亲杀了人,杀的还是他父亲。”程煊起身走到窗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不愿多说便打发柯霆翰走,“就先这样,出去路上小心点,别让小少爷碰上。”
“是。”柯霆翰把文件袋系好,拿上袋子离开。
他紧张许霜眠是真的,但这紧张大概只占了他今天失常的十分之一。程熙兰和许正言的确不是他杀的,梁锦鑫话里话外指着程煊问他是不是凶手。他究竟为什么如此笃定,他知不知道真相,如果知道,又到底知道多少,是谁告诉梁锦鑫的,告诉梁锦鑫这些事的人又知道多少。这些问题一个套着一个让程煊坐立不安。
他是心虚,他害怕事情败露,但不是程熙兰和许正言的事。
程煊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喝掉,放下酒杯走出书房,直奔许霜眠睡的客卧。
许霜眠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他脸上的伤确实丑、而且醒目。程煊一遍一遍扫过这些伤疤,脸上的、手上的、脖子上的,每一道痕迹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他艰难地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客卧。
许霜眠听见门响,也没睁眼。他醒着,也知道程煊来了。
可来了又怎么样,许霜眠等程煊想清楚这份感情。可程煊非但没有想,还要把他关起来,叫他过和在U国时一样、甚至更胜一筹的日子。程煊爱他吗,许霜眠不知道。
他不是要把他当作小猫小狗的对他好,那不是真的对他好,也不是爱。
程煊也从没想过他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
家是什么许霜眠现在也还是说不清。
但家一定不是想方设法要困住一个人的地方。
第五十九章 
许霜眠被软禁在半山的第二个星期,突然接到易鑫打来的电话。
说易天锐死了。
他举着手机不知所措:“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易鑫声音平静,“你忘了,我约你一起去看看他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
“怎么没送去医院?”
“老头子倔得很,老说不严重,一直都是莫医生给看了开点儿药坚持着。”
“他再倔,你做儿子的,还是要……”
“他已经走了。”
哦,对,他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说再多也是徒劳。
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般朝着许霜眠歇斯底里地咆哮,他想起程熙兰以前也坚持不去仁荣做检查,后来就在U国接到人已经在仁荣去世的消息。
易鑫见许霜眠沉默,主动再次开口:“老头子生前就是想见见你,结果临了了也没见上。虽说夫人没把你托付给他,可到底嘱咐过两句,他总不放心你……”
说完的、没说完的,都在这句话里了。易鑫给许霜眠送新的手机和手机卡时,许霜眠告知了他被绑的事情,也算是解释了程煊为什么不准他出门,易鑫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许霜眠拿着手机上楼回到客卧,把门关上,又把免提打开,把手机扔到床上,揪起被子捂住脸。
电话那头易鑫听不到响动,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年前我就要送老头和我妈回老家去,他守了这宅子几十年,死了总要落叶归根。你要有时间就来看一眼吧。”
隔了很久电话两边都没有再出声,许霜眠两眼通红,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被切断的短忙音。
程煊在鸿曦听说易天锐的死讯,心道不好。许霜眠一连几天在家里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原想着忙过这一阵儿就亲自带人回老宅看看易天锐,哪里想到易天锐连过年都撑不到就走了。
他赶忙给家里打电话,王妈说许霜眠在客卧里没出家门但又把房门锁上了,没什么大动静。
想是躲在房间里难过。
程煊叫来高垣往半山赶,等回家时许霜眠已经又坐在客厅看书了。
他见程煊提前回来,又匆忙进门,平静地说:“易伯走了。”
“听易鑫说了,明天办追悼会。“程煊揣摩着许霜眠的心思,如履薄冰般问,“我陪你去追悼会看看?”
说外面儿不安全不放人的是他程煊,现在提出来要去追悼会看看的人也是他程煊。
“好。”
程煊蹙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两人第二天清晨从半山出发,路上一句话也没有。
易鑫站在进门处,许霜眠身着黑色大衣,里面套了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程煊跟在他后边儿,手臂上搭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厚实围巾,踌躇着想上前给许霜眠围上。
许霜眠率先下车上前抱了抱易鑫,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易鑫回抱住许霜眠低声说:“进去看看吧,我妈也在里面。”
程煊和易鑫彼此点头示意,便紧跟着许霜眠进门了。
易鑫的母亲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椅子上,她看见许霜眠走到自己面前,问:“小少爷来了?”
“来看您,看看易伯。”
他牵着易鑫母亲的手坐下,觉得她老了许多,两鬓已生白发,手也变得更粗糙。程煊紧随其后,也走到易鑫母亲跟前。
许霜眠拉着易鑫母亲安慰她、又嘱咐她要保重身体,程煊在许霜眠旁边坐下,手上还攥着那条围巾。
“老头子睡着睡着就走了,没遭什么罪。”易鑫母亲脸色苍白,“前两周还不停念叨你,说有事要与你交代。我劝他鑫鑫说了不敢随便叫你出门的,怕总有人要害你,又叫他打电话跟你交代,他非不肯。”
许霜眠低着头,眼泪落到和易鑫母亲紧握的手上:“是我的错,我总是爽约。”
“小少爷你别自责。老头子他自己倔,我是知道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前天晚上跟我说,夫人留了您父亲的消息在家里,要我知会您。要是回去,就去那个房间找找。”易鑫的母亲大约是精神受了刺激,说话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许霜眠只听了个七七八八,并不在意,更何况只是关于许正言的消息,他并不感兴趣。
“嗯,有时间我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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