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无声》第104章


年底是任期期满的地方官上京述职的时期,我便发信给书澄叫他准备准备,然后招来尚书令和吏部等人,问可否将书澄擢升为尚书右丞。焦永轩扬起眉,当即上前振振有词将我驳斥了一顿。我早就料到会被骂,于是只是闷头装没听见,直到焦永轩说完,才悠悠说道:“书澄大人身为下州刺史,已是从四品,如今擢升为正四品的尚书右丞,而且以书澄大人的才干,完全可以胜任尚书右丞一职。这究竟有何不妥?”
焦永轩气道:“书澄任白州刺史不足一年,尚无显赫业绩,便擢升至京城任尚书右丞,臣等不服。”
我想了想道:“咳,朕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何况,当年皇后在世,书大人为了避嫌不得不退居二线,埋没才华。朕甚心觉不忍,想给予补偿,这又有何不可?”
焦永轩张口欲言,可转眼还是作罢,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勉强同意了。尚书令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见,看到为首的吏部尚书同意,吏部四司等官员便默认了。
离开上书房,我本想去双仪宫,可掐指一算,昨天已经去过双仪宫,这一周已经去了三回,只剩一回留待慢慢享用,只好作罢,转道去谢婕妤处,两日后才去文晴湖处。当然,见到文晴湖后我免不了大倒苦水,希望她能网开一面。
文晴湖只是静静地笑,温言哄劝,就是不答应,还问我可有好好照拂书家人。我气鼓鼓地说道:“当然了,不然那帮老头子怎么会老是背后议论我呢?”
“辛苦你了。”文晴湖一面笑,一面抚摩我,又道:“近日你不怎么去昭阳宫了,这可不行。”
我干咳两声道:“明日再去。”
老实说,我有时候也不甚明白,书金屏都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做这些动作呢?天下人的嘴舌,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说忌惮的,无非是书家的影响力罢了。只要我照拂书家到位,就算不怎么去昭阳宫又如何呢?
我不太愿意去昭阳宫,每到那里便会想起书金屏的点点滴滴,又回想起她临走前对我所说的一切话语。那些话太伤人心了,我心里深处也知道,伤心的不仅仅是我,更加受伤的依旧是书金屏。我或许是在逃避自己明知对方是在人生中的最后时光,却依旧深深伤害了书金屏吧。如今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对那时书金屏的话语保持缄默,不让他人所知,即使是文晴湖也不例外。
可是文晴湖又再催我了,我无可奈何,只好于翌日乖乖去昭阳宫。进入正殿,没有看到妙喜,我诧异地问一边的小宫女她哪儿去了,对方答曰,妙喜正在寝殿。我便抬脚过去,掀开珠帘,看到妙喜正在/炫/书/网/整理(。。)书本,不禁哭笑不得:“你在做什么呢?”
妙喜笑了笑道:“我只是看看有没有遗漏,三郎给的画全陪皇后娘娘去了,现在觉得有些无聊呢。”
“想要画,就问我要呗。”
妙喜为难地想了想道:“可是三郎自从皇后娘娘走了后,便不怎么画画了呢。”说着,她翻检出一摞纸,迅速浏览了一遍后便展示给我看:“对了,三郎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皇后娘娘在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我一愣,接了过来,发现是妙喜以前给我看过的,书金屏书写我教给她的汉字和诗歌的练笔。翻了两张,一首诗便跃入眼中,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当年我曾经想过,为何书金屏写这首诗的时候字和字之间并不连贯,反倒有些迟滞之感。如今想来,怕是她心中正在感叹,我心中的故人究竟是谁吧。
“别弄脏了呀!”
突然被妙喜斥责,我回过神,发现纸张不知何时已经为我的眼泪所沾湿,将那清楚的字迹润成一片。慌张将纸张扇了几下,希望能加速干燥,然而已经无济于补,书金屏难得的遗迹还是就此模糊了。我只好千道歉万赔罪,许诺画一张书金屏的肖像才哄回妙喜的笑容。
由于凭着记忆为存在过的美人画像,我还是第一次,何况对方还是端丽无方的书金屏,数次铺开绢丝都难以下笔,行走坐卧都在思考如何描绘出书金屏的神韵。不知不觉就迎接了这个月最后一次的大朝。
成雍如常站在左侧,文武百官分成文武两班左右分站,舞蹈呼应一番后,众人便就许多重大事务开始讨论了起来,直到巳时过半。我看看时辰,觉得也该差不多了散朝,而且也没人提出值得百官商议的大事来,便叫司仪的小太监高声询问可有事呈奏,中书省一人闪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要奏。”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中书侍郎虞琛,论起辈分是虞婕妤的三叔。
中书侍郎奏道:“兽有牡牝,禽有雌雄,天有地,日有月,云随风,雷从电,万物莫不相伴相生,此乃天之道也。”
我莫名其妙,只是静等他发表了一通阴阳和合的长篇大论后,才点题道:“自先皇后薨逝,陛下便形单影只,后宫无主,天下无母。臣以为不可,日有月辉照夜晚方能普照白昼,陛下有皇后掌管后宫方能治理天下,臣大胆进谏,望陛下迎娶新皇后,为天下之母,以慰天下人拳拳人子之心。”
我愣住了,不待我细想,已有十数名官员闪出趋前附议,不一会儿又有数员大员也之撑腰。我皱起了眉头,心道这闹得是哪一出戏?又不知道书金屏的嫡长子成雍是何想法。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瞥向站在一旁的成雍,发现后者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一双继承自生母的丹凤眼勃然迸发出极其强烈的不悦情绪。
我当即有了决定,便打算拒绝,可门下省的一位左散骑常侍忽然上前道:“臣以为皇后人选当属贵妃娘娘。”
我又一愕,连成雍也不禁气势为之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不禁闪过那样的念头:那也不错。可是随即又想到,这事不问过文晴湖便贸然答应,怕是要挨批,何况这帮人在这种时候忽然提出立新皇后的事,有些奇怪。仔细看看,书家派系的人至今还没吭一声呢。
如今成雍也沉默不语,即使如此,我依旧摇头道:“皇后才去一年,你们就急着为朕找新皇后了,这叫朕情何以堪?”
成雍定定望向我,百官默然。我当即宣布退朝,摔着袖子快步离开,以此昭显自己内心的怒气。
离开宣和殿,我抬起脚便想去双仪宫,幸而李恩仲追了上来,问我去上书房,还是回含光殿,我才醒悟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去昭阳宫。”
李恩仲当即低头:“是。”
昭阳宫依旧那样端庄肃穆,屋檐深邃,高门大户,守护着昭阳宫殿的银杏树和槐树好像披上金色铠甲的武士沉默伫立。风声忽然响起,我一时心生怯意,停步不前。李恩仲小心问我怎么回事,我叹道:“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皇后不曾离去。你看,那昭阳宫为何如此的严肃、深沉呢?”
“陛下是睹物思人啊。昭阳宫历来是皇后的居所,自然会建造得令人一望便心生敬畏,臣虽然见识短浅,可也相信再也不会有比先皇后更加有威仪,让人发自内心敬服畏惧的人了,不如说这昭阳宫就是先皇后的化身哪。”
我点点头,李恩仲此言甚为有理,定了定神,方才进入昭阳宫正殿,和妙喜寒暄了几句后,便挥退众人,独自闷坐,望了一眼被珠帘遮住的通向侧殿的大门,仿佛触电一般闪开了目光,又向四周扫去,陷入了沉默。
我想大臣们大约不会就立新皇后一事继续劝言,毕竟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可没听说过不可一日无后的话呀。何况我都表露了那样的意思,不至于还有人那么不知趣吧。只是今儿这事确实奇怪,该不是设套让我往下跳吧,我越想越觉得心惊,幸好没有答应,答应后后果肯定不堪设想,首先文晴湖那一关一定过不去,成雍那儿也不好交代。
我确实没有想过除了书金屏以外还会有谁适合当皇后,可是当年册封皇后、贵妃大典的那天早上,我曾经就皇后资质和书金屏聊了起来,书金屏确确实实说过,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人适合成为皇后,虽然没有说出名字,可是我和她都心知肚明。我也曾经想过,要是文晴湖成为皇后,穿上朝服的样子应该不会比书金屏差吧。
可是我料错了,自那次日朝后,还是有一批大臣明的暗的建言立新后,上折子颇为频繁,这叫我暗自纳闷不已。紧接着,李恩仲在每月照例外出回家探亲回来后悄悄的跟我说:“陛下,外面又、又唱起来了。”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首童谣。”
我呆住了,半晌才晓得生气,可又不知道愤怒还是该郁闷,这童谣怎么又死灰复燃了呢,明明当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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