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第183章


剑,那锈绿色剑鞘这么扔在地上,孤零零地扔在那里。
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完全看不清面前发生的一切,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这样的心思?从她托孤的时候开始吧,她就知道得不到易扬相信的她早晚难逃一死;也许很早,从她再次见到我,她就认定了,她总有这么一天,所以她不着痕迹地百般示好;也许更早,从她救下齐浦的女儿的时候开始,她便开始这么打算。
这风月情场
原来丧与葬
不知他可是站在奈何桥上等你。
校场上黄衫翩飞,混沌在扬起的沙中,血开始在空中弥散,黄衫破了很多地方,方凝)恍)然(网)不觉,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反而剑走轻盈,越战越勇。
那斩马刀带着凛冽的风砍来,方凝一个旋身,飞剑刺去。
斩马刀削铁如泥,何况血肉之躯上一条腿。
同时,“锈壳”穿过黯红色的盔甲,穿透当菲琳雪的左臂,当菲闷哼一声,眉头一皱。
那厢独独一条断腿伴着血流如柱飞了出去,方凝松开手中的剑,跌倒前,她真的笑了,灿烂如花的笑魇,一双眸子晶亮,带着浅浅的涟漪。
黄沙漫天。
风乱舞,迷了痴人的眼。
斩马刀杵在地上,当菲琳雪皱着眉,单手拔下剑来。
方凝倒在地上,血像止不住的泉眼。她唇轻轻蠕着,一双动人的眼睛带着水光看着当菲琳雪。“……求你……”她蠕蠕的话正好被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送来我耳边。
当菲琳雪看着倒地的方凝,提着锈壳走了过去。
“噌——”当菲琳雪闭上眼,手里的锈壳引的最后一口血,正直直插在方凝的咽喉。黄衫女子美丽的眼睛睁地很大,看着天空,又似乎,天空之外……
沙场之上,转眼两具尸体。
我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底下。
隔了片刻,又一人踏上黄沙。
有些偻的背,挺不太直了,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地簪好,握了把长剑,剑尖一路磕着地,发出不规则的声响。
当菲琳雪有些呆。
年殇挽了个剑花,喝道:“护法,拿刀吧!”
当菲愣愣地看着他,忽而笑了笑,低声说了句什么。慢慢走过去,握起斩马刀,她左手伤地很重,血在一直流,似乎有伤些经脉,握着刀柄都一直在抖。
我像突然回过神一般,疯了一样扑到易扬面前:“你在干什么!!你非要所有人都死了你才甘心吗!!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多少人才是个头!快让他们停下来!快停下来!”我扯着他披着的披风,撕心裂肺搬地说。
易扬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推开我,润泽的鸽子灰死死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到我心里去。
易扬无动于衷。
我抛下他,朝下大喊道:“停下!!不许这样!!停下!!!”
不知是风太大,还是鼓太响,年殇和当菲琳雪似乎并没有听到。
却见年殇剑尖微颤,峰走老辣,化作一股清虹,急刺了过去。当菲抡起斩马刀虎虎生风。
“不要——停下来——”
手一紧,被人拉住:“不,你不能过去。”
一回头,他蹙着眉头,死死拉着我的手腕。
呼啸的是风声,震天的有擂鼓,嘶喊的众人,这一瞬,我听到一种细微却独特的声音——金属穿过血肉的声音,穿过骨头的声音,穿过生命的声音。
我惊恐地转头去看沙场。
斩马刀凭空落在地上,弹都没有弹一下。年殇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星点的血,当菲的血,只一把普通的剑,插进了握兵护法的胸膛。
“……当……当……当菲……不……不!不——不要——!当菲——!!”
隔了很远,当菲抬起头,看着这个位置,笑了一下。
当菲徒手握着剑仞,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又退后一步,拔出那剑,心尖那一口血喷射出来。
年殇埋着头,仿佛少了当菲的支持,这么双腿一弯,跪在黄土扬沙之上,肩膀不住抽动。
当菲扶着她的斩马刀,不住地喘,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喘。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易扬,跳下看台,跌跌撞撞地跑去:“……当菲!!”
当菲琳雪没有抬眼看我,她举起目光来,盯着台上立着的白色人影,唇微动,低声念起来。
我还没奔到她左近,当菲的死士就已先到,一掌把我推翻在地。
我惊恐地看着不远的当菲,她飞快地念着,心口的血汩汩地往外留:“……乾佑民,则坤汲生……惠以贞全,补以德明……渡化其罪,戒其五欲……天罪何罪,以吾偿之……”
念着念着,便听不清了,再然后,唇也不见她动了,她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
不倒,昂首,凝望,留守,归去。
“当……当菲……琳雪……”我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压地密不透风,眼睁睁看她瞳孔慢慢扩散开来。
视线突然模糊成一片。
她念的经,我有点印象。
那是天主教很寻常的一本经文,祈福而渡罪到自己身上的经文:天罪何罪,以吾偿之……
以 吾 偿 之
113何茫然
我浑浑噩噩被人从地上拉起来,被提着离开。
血淋淋的画面似乎还在眼前,方凝的断腿和尸身,当菲屹立着死去的眼睛,或许这些只是我看到的表面,但却是我亲眼看到的真实。真实中,我们总是倾向性的愿意去原谅那些我们爱着的人,主动或不由自主或下意识的为他们编造各种不得以的理由,但是,真的值得原谅吗?
我觉得很彷徨也很害怕。
我怕情感已经遮蔽了我的眼睛,阻拦了我的思维,干扰了我的判断。其实当菲也许可以不死——如果我能全力支持她的话;方凝也可以不死——如果我能早些察觉的话……哦,其实我本该是知道的,却故意不想去知道。
我甚至开始不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易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颗悲伤哭泣的心,还是一个早已被扭曲变形的灵魂。
“……圣女,圣女?”有人轻轻摇了摇我的肩。
我听见了,回过神来。
一间有些过分大而空旷的房间,流溢着天主教房屋特有的富丽堂皇的装潢风格。
房门紧闭。
面前的年殇仿佛一瞬而衰。生命的一般光彩如同已经被宣泄了出去。只剩下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守着他的垂垂暮矣。
我心里更伤,语气都有些飘飘地,仿佛梦里的呓语:“你怎么能这么叫我呢,你看当菲……不能这么叫我啊,真的不能……”
年殇一惊:“圣女……你,你没事吧?要不我找医师来看看?”
我没再说话了,抿着嘴看着他,我可以想象我自己的样子,定是很悲伤很惶恐也很无助,我现在是脆弱,没有太多力气去掩盖真实的自己。所以我看见年殇的眼睛开始变地柔和与慈爱,很像爷爷的眼睛。
年殇捋了捋我乱了的发髻,手掌被兵器打磨出厚厚的茧子,被岁月摧残地十分粗糙。“圣女,”他低低地说,“属下也不能逗留太久,很多事情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现下只能捡几句要紧话说说,若圣女你还肯信我的话。”
我昂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年殇移开了手,声音依旧低沉而慈祥:“礼书泉,水匕銎,当菲琳雪,三人都是育人院出来的人中龙凤。这么多年来,三人与我亦师亦友,相敬相惜,这一年多来,礼书泉自刎谢罪,水匕銎虽是死在我剑下,也是其心当诛。惟独当菲,一身坦荡,光明磊落,行无踏错,言无所失……”
“可你们说……她谋反。”我懦懦地说。
年殇不答。“杀她的是我,当年的斩马刀法是我同她一起摸索出来的,刀法隐藏的漏洞我比谁都清楚……但是我杀她,是的,必须杀。”年殇顿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有些湿润,“圣女可知道,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
“叛乱总是要死人的,只有她死,死的人才能降到最低……我在育人院真的活得太久了,眼睁睁看着一代又一代死去,那些战死在敌对的沙场上的人,我为他们感到光荣;而如水护法般死因为它的,我……”年殇的皱纹深深刻在脸上,乱了,败了,灭了,“当菲最初邀我同她一起,但我没有答应,反而劝她不要,但当时的她被愤怒心埋没了理智,终究是没听进去。”
“天师之举,泛泛看去甚是无情,却也无可厚非。圣女你下落不明,而天下却硝烟四起。新立圣女本也是无可厚非。至于新圣女到底是谁,也不过是个幌子,天主教早已不是个纯净的朝拜之地,经昭梵伦之下早就已经腐朽肮脏。当菲却不愿意承认这样的腐朽……同她一样的人也不愿意……后来冷萧出来了,一连串的手脚之下,当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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