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第184章


朽肮脏。当菲却不愿意承认这样的腐朽……同她一样的人也不愿意……后来冷萧出来了,一连串的手脚之下,当菲终于撕破了脸。这其中牵扯的范围之广,几乎是不可想象。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下,当菲已经没有退路了。其实我想,当菲可能已经知道她在做什么了,所以才会提出校场之争。她的死,可以保全跟随她的所有人。天山此刻该以安定为重,天师就算想排除异己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圣女,我说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我呆呆看着他。
年殇轻叹了口气,道:“天师必须杀她,杀她一人后可以劝安;不杀她就只能平乱。当菲是把各种势力扭在一起的绳,只有绳断了,心怀各异的人就散了。这番波浪,才能以最少的牺牲定下来。天师若有一时之仁,只能是后患无穷,死伤无数。”
“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我有些茫然。
“圣女……天主教已经没什么剩下了,峻邺山庄若知新圣女的身份,就又是新一轮的惊涛骇浪。只有天师,能助我教渡过此难……”
“行了,年殇!”我断然打断他,“叫我圣女,难道就能使我和天主教有关系吗?你以为我回来是为了讨那个权位吗?你以为我会想去杀了他为当菲报仇吗?更或者,你以为我动得了他吗?天主教现在和我半点关系没有,你们的天师手握生杀,高高在上,更与我何干?这圣女,本就连名字都没剩下。”
年殇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了忍,终究是没说出来。
老人垂下眼,过了很久,才终于又扬起来,浑浊的眼睛似乎更钝了些:“圣女朱颜,叫你一声圣女,你就永远是圣女,历史流逝,斯人亦亡,等到改朝换代,天历上依然刻着你的名字叫朱颜;我不是为了什么而故意叫你圣女,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
我心里有些不忍,微微后悔刚才的语气,当菲的死,对年殇的打击是我不可能体会的。
年殇看我沉默,勉强扯了下嘴角,道:“这里是天宝殿,礼书泉已经不在了,现在基本上是天师在打理。任何时候千万记住,不要对抗天师,我在西南角那个麒麟兽雕像后安排了人,您有任何需要,任何事情,请和我联络,我会尽量帮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希望您能先忍一时……”
我心里一跳:“要发生什么吗?”
年殇摇摇头,叹了口气慢慢道:“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我轻蹙了下眉,心里一时有些隐痛。
“属下在此逗留太久,先行告退……”
“年殇!”我抬起眼,声音带着淡淡着苦涩,“如果你是真的,那么送我走吧,让我离开这里……”
年殇似乎惊了一下,抬眼看我时却已然沉稳如常,却不言不语,行了天主教的礼,沉默着走出门去。
眼看着门生生关上,缕缕日光被一点一点关在外面。我颇有些麻木地坐着,看着,等着……
“真的要走,还不容易么?”琉璃冷淡地说,身影隐在斜斜的阴影里。
“你就一直在一旁这么看戏的么?”我微微皱着眉头。
“还有两个月,弹指一瞬,不过也罢,如此这么纠缠下去,还不如早做决定。”
“哦,”我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你不像喜欢说话绕弯子的人。”
琉璃黑目扫来,淡然道:“发生了点事情,可你这里一直拖着我分不开身。很是麻烦。我想尽快了解。而且,”他顿了一下,“你也说了,不想留下。”
我揉着衣角,小声道:“我……我还没决定好……”
琉璃不屑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想的,如果按照翰君说的,一个是冒个灰飞烟灭的风险去和灵动分开,另一个是换个世界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再说,需要想吗?”
“那灵动呢?”
“过完这辈子,等你只剩最后一气了,我们再劈开你把灵动拿出来。往界人不老不死,你那区区几十年还是等得起的。”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你们为什么让我……”
琉璃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道:“鱼饵而已。”
鱼饵,灵动的所在,那些疯狂的传言。蜂拥而至的网界人。
我只是个饵,用于对所有心怀鬼胎的人一网打尽。
反正我再怎么逃,也不可能逃过往界人的。
我咬着下唇不语。
琉璃道:“我倒觉得依你的心性,怕是心里早该有了主意,怎么会愿意依然在这里拖着?难道你不明白对这个界来说,你在这里多一日,界就多一分崩塌的危 3ǔ。cōm险?”
“我知道的。但我还没决定好,”我从容地答道,“等我真正定下来,我会告诉你的。你如果有事尽管自己去忙就是了,我也不喜欢一直在你的监视下活着。”
我给他碰了个硬钉子,琉璃眼色有些不好看,哼了一声:“说地轻巧!”,随即消失在光线的罅隙之中。
我僵坐了片刻,从衣衫内把本烧掉一半的手卷拿出来,盯着它残缺的外表,愣愣的,突然很想哭。
没有家人,我的家人不在这个荒唐的界;没有躯体,现在这个躯壳依然让我受够了惩罚;残缺的灵魂,与灵动互浸互染的思想……我克制着自己,所以身体有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我觉得我就想在沙漠里徒步的傻瓜,被灼热的沙漠和酷热的阳光烤到失去理智,明知道前面没有水,却依然艰难地行进,磨破了膝盖,透支了体力,却依然在心里不断地期望什么。
琉璃不说我也知道。
我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时间。
本该是绝望的我,却越发地,如此强烈,顽固,几近偏激地在渴望一样似乎该叫爱情的东西。
我轻轻摸索着那手卷的封皮,那上面写着的东西我还记地很清楚。翰君其实没有说真话,也可能,是他其实没看懂,那里面有,我可以选择的,第三条路……
“吱——”
推门的声响起的时候,月光还未出头,我僵坐着不知多久,手边全是凉了的饭菜。
易扬没有跨进门来,高瘦的身影被门框框成了一副画。
我木然地看着他,脑子里不自然地浮现出校场的血腥。他现在门口,莫明穿来一股穿堂风,摆起他的袖袍,似乎仙风道骨。
相交的视线,近在咫尺的人仿佛隔了一世。
华丽的外表下,是什么已经腐烂?
我阖上眼。
末了,我听到他轻叹了一声,听到他转身时衣衫梭梭的声音。
我睁开眼,新初的月光正好披在他的背影之上,我说:“放我走。”
易扬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不可能。”
“那么就杀了我。”我说。
他僵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清冽的眼睛如雪溶的泉,在浅浅的光线中波光粼粼:
“除非我死。”
潋滟的眼睛仿佛蕴涵了这一刻月亮的光泽。
不摇不动,我僵坐着看着,仿佛要化成石头。
他等不到回音,便慢慢走远了。
一个脑袋伸出门框来,千湄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看我,又看看离去的易扬。
我动了动几乎要麻痹掉的胳膊,随口道:“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她大大方方站了出来,身上又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天女殿塌了大半,我也住这里,就在南偏殿。吃饱了出来走走,没想到会无意撞见的。”千湄自己走了进来,随意挑了把凳子坐了。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搞的?怎么都像小孩子似的,死活磨不开。”
“恩。”我心里很烦,只想她快点走,便含糊地应着。
“我猜你又定是为了当菲琳雪而给自己心里添堵,是不是?”她挂着浅浅的笑问我。
“……”
“其实天师也是别无他法,天山上势力纠纷错综复杂,几股支持当菲的力量其实也是有内部的较劲,彼此都不让步,当菲虽然是已经起事,但如果说半途而废根本不可能,九部里有七部与当菲不和,自当菲起事开始,连着上了好几个折子要天师杀之以效尤,你也知道,现如今九部十八道是天师手下最能仰仗的兵力,几个旗主也盯着天师的举动。当菲琳雪的那一步,不走不行啊……”
“……”
“我倒是很奇怪,当菲死了就死了吧,以前也没见你和她有什么交情,怎么突然之间倒像成了要为她两肋叉刀一样?”
我沉默了一下,盯着她水灵动人的眼睛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她怔了一下,掩口笑道:“行啊,我也不瞒你,这一半是我自己本就知道的,另一半是天师今儿个告诉我的。故意想让我来当个传话的。”
“他自己不会说么?”我冷淡地说。
“我觉得他是怕你,不敢自己来说。”说完,千湄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没有笑,依然僵着脸坐着。
千湄看我无趣,自己也就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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