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清梦》第95章


胤禛抬头看了看,复又低下头不理会,口中还是那句皇帝今日不临幸后宫妃嫔的:“去。”
苏培盛苦着脸正要站起身,我突然涌起一股勇气,两步上去接过银盘,走到胤禛身旁。
他感觉到动静,抬起头,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为我的行为;为他看似君临天下,却连后宫事务也要被众人干涉。
我受不了他的如烈焰般的眼神,生怕再多看一眼便会软下心来,低下头看着盘中那些对不上脸的名字。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突然胤禛一把打掉我手中的银盘,抬起头对上他肃杀的眼神。木头牌子洒落一地,银盘重重的摔在地上,哐当的巨响让殿中人全都惊恐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我知道,胤禛,我知道……。
别开他的眼神,弯下腰,拾起银盘,把地上的绿头签一块块整齐的放了回去,捧着银盘站起来,重新递到他面前。
“你也要逼我!”声音从他牙缝中挤出。
他眼中是痛色,我眼中……大概有泪光。
“我知道你的心。”一句话挤出来,再也不知说什么好。
胤禛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也不看一眼我手中的银盘,伸手拿过一块“啪”一声拍在御案上。
我努力扬起嘴角,淡淡一笑。
无奈是人生的主旋律,少了,也就不叫人生了。
夜晚,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大概是因为身旁少了一个人,又或者是因为那个人正睡在相隔不远的另一间屋内,怀中或许……。
摇摇头,摒弃杂念。
当深思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大惊:“你……”
“嘘!”胤禛轻声制止我的惊呼。
下意识压低声音,“这是干嘛?”
“我答应过你,不会碰别的女子。”胤禛的呼吸喷在脸上,暖进心里。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的追问,“已经召了便是,明早送回去她不敢多说一句。”象个孩子般脸颊在我肩窝上蹭了蹭,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没有你睡不实。”
我真的被怔住了,我不是不好看么?我不是没有内在也没有外在么?怎么能得他这样对我?也许是因为疑问太多,想不通,居然急得我鼻子发酸,眼泪像丝线一般顺着眼角滑落,一滴滴落在玉枕上。
胤禛的手掌拭过我的眼角,“你,我所欲。”
没有这样点人死穴的!一捆捆的委屈被彻底打散,猛地窝进他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低声哭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轻拍着我背,柔声安抚着。
这哪儿管用,越这样,越是控制不住,心里好像猫抓似的痒,不如哭死算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反正不重要,重要的是混暖的怀抱从未离开过我。
【第八十七章】
人如果一夜无梦,就应该代表那一夜睡得很好了。
我说的是我,至于昨夜“侍寝”的海答应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天亮以后立即被进位海常在,至少不全是坏事。胤禛此举也许是规矩,也许是恩威,也许是掩人耳目,是什么都好了,对我来说,不是胤禛的枕边人就行。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庙堂上终于安静了,这样的方法可以一直敷衍下去么?胤禛说有他,于是我也对自己说,嗯,有他。
这天退了朝会,允祥来到养心殿东暖阁与胤禛议事,亲手泡上两杯茶,刚推门进入便听到坐在炕上的允祥说:“四哥,方士、风水师在九凤朝阳山寻到一块万年吉地,如无大碍,本月即可动土。”
听见允祥的话,正迈步的腿戛然而止,木雕似的盯在原地,“动……什么土?”
允祥也被我的反应弄得一怔,一时跟不上。
“建地宫。”胤禛答。
我知道万年吉地是什么,也知道地宫是什么,胤禛现在就要为自己安排……后事了?!疾步上前把茶摆在几上,胤禛一脸淡然,我却觉得全身上下有如针扎。
“别为这等事情担忧,不过大兴土木需要时日,所以提前备着,素来都如此。”看出我的担心,胤禛宽慰道。
“话是这么说……”虽然道理很通,不过心里就没那么通了,也不是想不到这一层,只是突然惊觉,人生的终点其实并不远。
“对了四哥,关于年羹尧亚押送回京后主审一事?”话题被允祥岔开。听到押送一词,我不免又是一惊。
去年十月年羹尧进京,他令朝中官员跪道迎送。到京时,黄缰紫骝,王公以下官员于郊外跪接,年羹尧这位大爷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马上,对下面跪着的人瞧都不瞧一眼。王公下马和他打招呼,他也不过点点头而已。就是在胤禛面前,态度也十分骄横,“无人臣礼”。进京不久,胤禛奖赏军功,京中传言这是接受了年羹尧的请求。又说当年整治老八的羽翼阿灵阿等人,也是听了年羹尧的话。这些无疑都大大刺伤了胤禛的自尊心。
今年三月,天空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所谓“祥瑞”,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胤禛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表中字迹潦草,又一时马虎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胤禛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故意不把“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耳”。认为这是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的战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接着胤禛便更换了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革职,署理四川提督调回京,使年羹尧不能在位置上作威作福。四月,解除了年羹尧川陕总督一职,还命他交出了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
我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月盈而亏的道理。在知道这些消息时就算和自己没有关系,也不免为这位号称胤禛第一宠臣的大将军的命运感到惋惜,总以为他在有了这些教训后会有所收敛,可现在距离调任不过短短五个月,竟然就被押送回京候审了。
虽然很想知道佩瑶这位哥哥会怎样,但他们谈的是政事,我不好杵在跟前,还是乖乖退了出来。
“主子,刚熹主子打发人来回话,说主子若得了空,烦请主子去一趟延禧宫。”刚回到屋里,便听到玉致说。
反正胤禛现在左右不得空,心里也有些烦闷,出去逛逛也好。
刚踏进又容的屋子,歪在榻上一副心事重重模样的又容急忙起身迎了上来。
“姐姐。”
“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又容挥了挥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这是年姐姐让又容转交给姐姐的信,说是要姐姐单独阅览。姐姐在皇上跟前,我不敢贸然声张,所以才烦姐姐跑这一趟。”见屋里没有其他人,又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塞进我手里。
“这……”我拿着这轻飘飘的信封,一头雾水。
“虽然原在府里,年姐姐与我算不上和睦,但大家毕竟一处做伴多年。今日随皇后去园子里看望年姐姐,才多少时日不见竟病得越发重了,年姐姐好容易寻到机会,再三哀求我一定要把信交付姐姐,我念及往日情分,于心不忍,这才答应了年姐姐的请求。” 
一边诧异佩瑶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连胤禛也不能知道,一边打开信封,短短几行字,大致意思就是希望我能上园子去见她一面,不过一句“自知时日无多”,紧紧掐住了我的心。
抬头看着又容:“她身子怎么样了?”
又容轻叹一声:“说不好,太医说这些年她几次大病也未好好将养,整日思虑幽深,我瞧着……”说着摇了摇头。
夏天在园子见到佩瑶时,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与我一般大,看起来倒像老很多的样子。
如今她哥哥还吉凶未卜,唉!今天这都是怎么了,除了死亡,就不能有新鲜一点的话题么?
“姐姐?”又容轻唤一声,“你看?”
“你尚且对她有几分情谊,更何况我与佩瑶曾是知己,我知道了,谢谢你又容,”把信随手扔进熏笼,应该去见她。
“我想进园子。”晚上胤禛批折子时,我杵到跟前。
“嗯?怎么?”他依旧眼不离手,伏案书写。
“听说今天皇后去看过佩瑶,她病得很厉害,我想去看看。”就算不说,胤禛也是知道我的一举一动的,没必要瞒着。
胤禛抬眼看着我,一言不发,似在想着什么。
“可以么?”
“可以,等我忙过这些日子陪你一同去。”说完低下头继续写着。
还要等忙完?心里有些按耐不住,忍不住问:“那我可以自己去的。”
“不行!”胤禛眼睛一瞪,斩钉截铁的回绝,“我说过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知道这个,可是万一佩瑶等不到我……,又不能让他因为这个抛下政事,心里不由有些烦躁,平时给他宠惯了,偶尔没有一点自由还不觉得,等要急用了才发现没有的可悲和无助。
“等等。”我哭丧着一张脸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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