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第222章


什么人?”
大家压着他,生怕他跳下车论理出事,也没人顾上回答他,大家都迸住呼吸注视着吴浩海的一举一动。
吴浩海一根一根手指除下白手套,又摘下墨镜,一并扔向身后:“一年前,有人传你死了,我信过,结果你活着,这一回,我要亲自看过才做数!”
他声音很轻,却咬牙切齿,周围的人一阵骚动,纷纷猜测着他说什么,送葬的车上车下一干人心都抽紧了,无数双眼睛只盯着吴浩海伸向棺木的一双手。
突然,吴浩海身子一抖,双腿一屈,跪了下去。
他扶棺颓然跪下去!
跟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失声恸哭,象旷野上狼的哀嗥:“健哥,呜……,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呀,呜……”
吴浩海捶胸顿足,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卫兵和守城的军人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皆傻了一般看着他们的长官。白冬虎、邵晓星意外之余,虽不知吴浩海话中的意思,却也都欷殻Р灰眩锨叭暗溃骸鞍⒑#灰庋槌挡荒芫昧簦恪懿荒堋俊?br /> “是啊!大海,这样开棺不是办法,你已经见过阿健最后一面,合棺吧。”
吴浩海置若罔闻,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仍不理任何人,只向自己带的兵挥手。卫兵恭恭敬敬推上棺盖,邵晓星已叫人在路边搬来石头,准备重新钉棺。突然,吴浩海推开卫兵,扔下帽子,夺过钉子,运力在手,一掌一只,竟用肉掌将寸许长的钢钉拍进了棺盖。
围观的人群本已沉默下来,立刻又爆发出一片惊叹,蒋器等人已经看得呆了。卫兵上来拉他,吴浩海拔出枪来,拍在棺上:“谁拦我!毙了他!”
一枚,又一枚,前后八枚钢钉被他这样拍入棺盖!
白冬虎教过吴浩海武艺,素知他以力见长,气功也有一些根基。但是,一个人在这种悲痛得无法自抑的情况下,是根本不能集中功力的。血已经染红了手掌,在寒风中冒着丝丝热气,吴浩海也已悲恸力竭。众人只看得惊心动魄,却没人知道吴浩海心里在想什么,他和林小健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隔了一层棺木,好友永远不能得以再见。吴浩海知道,自己和血钉死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友情。亲人、爱人、朋友一个个离他远去,亲情、爱情、友情,他全都在上海失去了!也许命数如此,正如节节退败的国军一样,他也成了孤家寡人!
灵车缓缓开动了,长长的灵幡随风展扬。林小健下葬城西,是由蒋器提出来的。蒋器知道林小健多想念那几位兄弟,和他们长眠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山坡,定是他最大的心愿。
风吹起吴浩海的斗篷,他默默地静立着,目送那十几辆车出城向西而去。吴浩海没去参加葬礼。也许这对他已经不重要,上海再没有什么再值得他留恋了。他心灰意冷,这座被国军正用钢筋混凝土包裹起来,准备死守的海上之城,对他而言,已是一座死城。三天后,他跟随蒋经国去溪口,同年,去台湾。他于八十年代在台北病逝,始终未脱军装,官至中将,至死没再结婚,没再交过一个私人的朋友。
留在家中的常啸天迎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老友-谭亭山。老谭还是不改医生本色,还携了一只黑色的大皮包,进门之后一脸肃穆,和迎上来的常啸天无言地拥抱一下,令常啸天不由回想起这位昔日好友如他家庭医生一般,随叫随到的情形,开言道:“老谭,久违了!”
谭亭山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你恢复得很好!”
常啸天语带歉意:“亭山,都听他们讲了,我生病期间,老婆儿子对你很不礼貌,还把你赶了出去。记忆恢复之后,事务缠身,一直没能亲自去拜望你说句抱歉。打过几次电话,你家里人又总是说你不在上海。谢谢你来看我,这说明你还没把我忘了!我恢复得还不错,但没有你这个老朋友给我治疗,总象少了些什么似的!”
谭亭山拍拍他的肩,四处打量着,佣人正在忙着撤下祭堂的物品。常啸天道:“不巧,家里正办丧事,到书房坐吧!因为我的事让你也受了不少委曲和惊吓,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谭亭山终于看到侧厅的灵像:“啸天,今天我不是来看你,我是来拜祭小健的。”
他走过去,鞠了三个深躬,拿过一柱香又拜了拜,静立了好一会儿才把香插入香炉中。
常啸天叫人推他过来,感动道:“怎么你也知道了?今天是小健下葬的日子,说起来他是你的晚辈,小时候身体弱没少劳烦你。你这做叔叔的这么有心来看他,我替他谢谢了!”
谭医生掏出手帕擦眼睛,摆手道:“别说了啸天,我心里很难过。小健是我见到的最孝顺的孩子,你没福气!”
常啸天叹道:“说来话长!其实,小健姓林,他并不是我亲生儿子。两年来,他一直不在我身边……”
谭医生打断了他:“不要讲了,我知道,我全知道!”
常啸天惊讶地看着他。
“啸天,我这次来除了拜祭小健,最重要的是有件事,我觉得是时候该讲出来了。
常啸天越发觉得这位医生老友神色异常,便道:“老谭,你我朋友一场,有什么事尽管说!”
“啸天,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上海。你打了几次电话,又叫人找我,我都知道,只是我有意避开你,因为我郑重答应林小健,等他离开上海再告诉你。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小健没等离沪,就发生这等不幸的事情。而我自己也因为局势紧张,即将举家搬到香港。所以,我该把真相说出来了。”
“真相?什么真相?”
“我们相交十几年,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不是居功自傲之人,这一次是我觉得林小健这个年轻人实在很令人折服,所以不吐不快!啸天,这一年多你在病中,小健一直没有离开你,他就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什么?你说什么?”常啸天极为震惊。
“事实上,林小健之所以隐姓埋名留在上海,完全是为了给你治病。在这两年里,我是和他见面最多的人!”
谭亭山打开自己的大皮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病历记录,拍了拍,双手递向常啸天:“我不是要表白,你的恢复记忆是缘于我的医术,其实,这两年给你间接的治疗和诊断中,我几度丧失信心,若不是林小健万分的坚持和一再的鼓励,我想我不会把这样漫长的治疗坚持下来。”
常啸天接过病历,慢慢打开,认出熟悉的字体:“九月三十日。血压:“160/110,体温:36度8,取静脉血化验。十月三日。血压,150/110,体温,37。1度,开始静脉点滴……” 一页一页翻下去,整整一本,详尽记录了八个月的治疗过程!原来似梦似幻的场景终于清晰起来,他清醒之后,眼前一直挥之不去的那张脸,原来不是幻觉,是残存的一点点记忆的碎片!
谭亭山叹道:“他对你的伤一直充满内疚。记得他从南京刚回上海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简直痛不欲生。我开导他,说他这样冒着生命危险,煞费苦心地为父求治,上帝会感动的。谁知他用诚心感动了上帝,上帝没有把他留在人世间。我曾羡慕你养了一个好儿子,也曾拿小健来教育我的子女。可现在他已在九泉之下,空余惋惜和难过,你失去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儿子!”
常啸天越翻越急,目光长久在留在最后一页上:“小弟告诉我,父亲恢复了记忆。”
他已经完全傻了。这几天,无论家中人、弟兄们怎样哭,他始终没落过一滴泪。那是从因为闯上海滩那天起,他和林健就发过誓言:胳膊折了袖中藏,眼泪和血向肚吞,是男人,流血不流泪。可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化开,软得自己也拿捏不住,他泪水纵横,放声大恸:“哎呀老谭,你不该医好我,你干吗要医好我!我宁可你们当初没有治我的病,或者干脆让我两年前就死掉,这样小健就不会死了!”
他猛地捶向自己的胸,嘭嘭有声:“小健!唔……老天爷一定在惩罚我过去杀人太多,不配有这么好的儿子!我的好孩子呀!”
举家皆动,阿芳不明就里,冲过来大声道:“先生已经吐过一次血了,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
谭亭山也惊呆了,上前把住他,和佣人一起抬他上床,给他测血压听诊。经过这一通折腾,常啸天已经精疲力尽,象个傻子一样任人摆布。谭亭山收起听诊器,面色严肃:“啸天,怎么你吐过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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