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楼》第5章


,忙自前叫声:“姨妹,愚兄这厢有礼。”宝珠也称:“姨兄,愚妹这厢万福。”两下四目传情,各自意会。
礼毕,大家坐定,宣爷道:“今承贤侄女前来拜寿,未免简慢打点,欲留侄女稍住几日谈谈,不卜意下何如?”宝珠道:“爹爹临来时吩咐侄女,拜寿早去早回。”宣爷哈哈大笑道:“休信迂老腐话!我偏留你顽几天,看他怎奈我何!”公子也巴不得留住柯小姐。倒是宣夫人道:“侄女今日好好前来拜寿,不要屈留,免得回去□气。”宣爷道:“柯襟兄现在厅上,待我出去向他当面言明,留住侄女,他也不好意思回我。”说着,同公子出了内堂,仍到厅上,向直夫说留住侄女顽几日去。直夫因当着众人面前,不好回宣爷,只说一两日则可,多却不能从命。宣爷含笑点头,吩咐家人传话入内,说留住了柯小姐。柯府有人来接,只说小姐不回,改日打轿来接。家人答应去了外面。
到了黄昏,四处张灯摆席,演戏待客,好不闹起。只饮到三更时分,戏毕客散,宣氏父子因应酬一日辛苦,就同在外书房安寝。宝珠小姐便在宣夫人房中歇宿一宵。次日起来,梳洗已毕,才到中堂与夫人用过早膳,忽见丫环进来禀夫人道:“外面柯府已差了两个家人来接小姐即刻回府。”宣夫人笑道:“这又奇了!昨日我家老爷与他言明,他已经依允。如何过了一夜,就来接女儿。”倒是宝珠叫声:“姨母不必过留侄女,让我早早回去,免惹口舌。”说着珠泪双垂。宣夫人也知他苦衷,不好再留,便叫丫环传话出去,吩咐打轿伺候,送柯小姐回府,丫环答应下来。去不多时,入内又禀夫人道:“老爷同公子出去谢客,临行时吩咐管门的,倘有柯府人来接小姐回去,只等老爷回来着人送小姐回府,原轿打回,不必在此等。柯府两个家人已回去了。”夫人听说,点一点头,又叫声:“贤侄女,你家轿子回去了。趁着姨丈姨兄不在家,可带了丫环在我家四处游玩一会儿,以解闷怀。”宝珠见姨母吩咐,站起道:“侄女失陪了。”便带如媚如钩缓缓回步,出了内堂,一路顺着回廊曲曲弯弯走到内书房,正是宣公子读书之所。但见里面明窗净几,满架书籍,陈设精工,阶前尽是名花,两个丫环都向花下顽耍。唯宝珠走到书案面前一张太师椅上坐定,随手在书布下翻出一个锦笺。打开一看,只见上写着四首七律《玉人来》,因定睛细看道:
诗曰:
柳含烟霞碧于苔,几度鸟声唤梦回。
小院寂寥春渐晚,焚香静待玉人来。
芙蕖出水湿红腮,晓露盈盈带笑开。
独对名花忆倾国,何如解语玉人来。
秋郊紫翠锦成堆,碧树阴稀叶渐摧。
雁落鱼沉香不远,兰舟轻载玉人来。
窗寒静掩减愁怀,添尽兰膏拨尽灰。
裁得红笺制心字,定知今夕玉人来。
下写:“登鳌有所见,戏题。”
宝珠看毕,知是姨兄诗,按四季即景而题。有所寓意,暗暗关合自己身上。不禁手拿着诗笺玩味,句法生新,诗情婉媚,连连赞赏道:“好一个才子!不知谁家有福的佳人配他。”又叹息几声道:“姨兄呀,你虽有心于奴,奴只是严命难违。你只好空成痴想。”宝珠想到此处,由不得一阵伤心,泪垂满面。“哎!自古红颜薄命,信有之矣。奴幼失严父之欢,长遭妖妾之忌,将来奴的终身也不知着落何所。奴好命苦呀!”宝珠因一肚子牢骚触起诗情,又要卖弄他的才学,打点和宣生《玉人来》四韵。正要研墨提笔,取一幅锦笺和诗,忽听书房外一片声喊叫进来,听见是父亲声音,只唬得宝珠忙将诗句揣入袖内,急急站起迎出。如何被责,且看下文。
第05回 训女遗笺 妬姬作祟
诗曰:
一幅遗笺惹是非,谗人藉口意深微。
可怜皎皎芬芳体,误陷网罗唤不归。
书房外面来的是柯直夫。因昨日宣连襟当着拜寿诸客留女,不好推却。回去时忽想起女儿住在宣家到底不妥。那宣家小畜生不是个好人,上次只在我家与女儿见了一面,便看上女儿,央媒说亲,亏我拿定主意回绝了他。今日女儿住在他家,岂不是羊入虎口!这是我一时失着处,不该许他住下。快些打发人将女儿接回,方是正理。想定主意,便叫家人速速打轿去接小姐。家人领命,去不多时回来伏命道:“小姐等晚上宣府打轿着人送小姐回来,叫小的们不必在那里等候。”柯爷见女儿接不回来,心下越发生疑,又气又恨,喝骂家人:“一班没用的东西!”即气忿忿亲自押轿,带了家人来到宣府。
也不用人通报,一直朝里就走。来到内堂,宣夫人正睡午觉,不在中堂,只有几个丫环仆妇在房外伺候。柯爷见女儿也不在内堂,更吃惊不小。也不问宣氏夫妇,只急问众婢道:“我家小姐往哪里去了?”小婢回道:“因夫人睡午觉,小姐闷得慌,带了随身两个丫环往内堂外去闲逛散闷。”柯爷听说,好似火上加油,越发着恼,只叫:“了不得!”转身大踏步奔出内堂,四处找寻,不见小姐影响,心中好不急躁,一路跌足捣鬼道:“这回小贱人要做出来了。”正走之间,遇见宣府一个小丫环,问道:“你可曾见我家小姐在何处顽耍呢?”小丫环道:“我方才见柯小姐在我家公子书房内看爷呢!”小丫环说罢自去。柯爷听说,只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恨恨连声道:“好一个大胆贱人,这等无耻,竟上门俯就。这还了得!”此刻也不辨青红皂白,只管气冲冲、急忙忙,一路喊叫到内书房。正值宝珠要和《玉人来》诗的时候,猛听得父亲从书房外喊叫进来,唬一大跳,急将宣生的诗稿藏于袖内,站起打点,迎将出来。哪知柯爷已进了内书房,一见女儿,由不得怒气生嗔,骂声:“不守家教的东西!我原吩咐你拜寿早去早回,你一到此地便不想回去,有何留恋?今日打发人来接,你又推故到晚方回。就是姨母午睡,你也该静坐中堂。好个不出闺门的千金小姐,竟拴不住心猿意马,闲逛到姨兄的书房来。你难道瓜李之嫌也不知么?设使宣生方才也在书房,你遇见了他,将何以为情?”这一夕话,说得宝珠满面通红,缓答道:“非是女儿不遵父命,不肯回去,只因昨日宣姨父向爹爹言明,留女儿住几日。爹爹若不依允,女儿怎敢住下?就是爹爹今日来接女儿,女儿也要回去的,又是姨丈吩咐留女儿到晚,着人送回,非女儿敢大胆不回。姨母饭后,因姨丈姨兄出去谢客,吩咐女儿,趁今日外边无人,叫女儿出来逛一逛。方才逛到书房,也不知是姨兄读书之所,女儿出于无心;况有两个丫环跟随,不为独自行走,爹爹何必生气!”柯爷听说,冷笑几声道:“你说有丫环跟随,丫环在哪里呢?”宝珠道:“现在阶下。如媚如钩哪里?”两个丫环听见小姐呼唤,赶进内来,一见老爷在此,唬得只是发痴。柯爷喝问:“你两个小贱人不时刻跟随小姐,往哪里去?”如钩道:“婢子们在阶前伺候,也不曾远离。”柯爷喝道:“好利嘴!小姐在哪里,你们在那里?少打的一班贱人,还要强辩!”宝珠道:“又无人在这里,有甚嫌疑不便?只管责备丫环则甚!”柯爷听说大怒,指着宝珠骂声:“好大胆的畜生!为父的责备你不是,你反护庇丫环,挺撞为父的。我且问你,你说这里无人,可以到此闲逛,谁来信你?安知你与宣家小畜生在此聚谈多时,支开丫环?方才听见我的声音,那小畜生自然急急躲避,好让你向我撇清的。这不是如见你肺腑的话。”宝珠听了柯爷一番言语,由不得羞惭无地,哭啼啼叫起屈来道:“爹爹这是何苦!平空冤枉女儿,坏女儿声名。”说罢,痛哭不已。柯爷喝道:“我亦不与你在此争辩。收拾了,快些回去!我在此立等。”宝珠被柯爷勒逼着,带了丫环,出得书房,向内堂而来。
此刻,宣夫人已有丫环报知,从厅中惊醒起来,出房到了堂中,见宝珠又目通红进来,知又被痴老不知说些什么,便道:“贤侄女,这都是你姨丈定要留你,惹你受气。”宝珠含着两行眼泪叫声:“姨母,承姨丈相留,乃是美意,怎敢怪起姨丈来!这都是侄女苦命,应当遭此磨折。”说罢,命丫环取了衣包,哭啼啼告辞宣夫人道:“侄女从今一别,也不知可有相会之日?”宣夫人听见宝珠话说得凄惨,也由不住一阵伤心,眼泪汪汪道:“侄女呀!少年人少要说这些尽头话!回去不要过于悲伤,保重身体要紧。简慢你去,不要见怪。回去问问你母亲的安,我亦不出去看那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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