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月楼》第17章


知非羞从父命,愤烈亡身?其情可悯,着伊家从重殡殓,免其相验,封为贞女,建坊。蒋相显系求亲不遂,挟隙诬裁,本当治罪,姑宽罚俸一年。始终奸谋,皆由巩固有意酿成,革去通政,仍交部严加议罪。”这班奸党闻得这一声旨下,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弄得垂头丧气,谢恩退下。好笑蒋相,陪了夫人又折兵,越发没趣,站立一旁,十分痛恨。只剩了宣氏父子在地俯伏,天子还未曾释放,便道:“蒋相之女,一时激烈,不从父命,含恨九泉,卿可当殿作一首奇艳之句以吊之。做得好,另当加恩,做不好,仍要问罪。”宣状元领旨。早有内侍取了一副笔砚并白纸一张递下。宣状元铺开白纸,濡动羊毛,伏在地下,笔不停挥。顷刻,成了七律一首,恭呈御览。早有内侍接过,铺在龙案上面。天了举目一观,只见上写道:
性如松柏德如兰,不与群芳斗画栏。
弱质盈盈生傲骨,冰心皎皎有忠肝。
全仁舍死香魂杳,仗义轻生血泪弹。
巾帼须眉垂百世,却嫌风雨速摧残。
天子看了宣状元这一首挽蒋连城的哀诗,点首道:“得此一诗,此女虽死犹生。”即将挽诗赠与蒋相,焚化女儿坟前。蒋相领旨谢恩,要算敢怒而不敢言。天子加升宣登鳌为内阁学士之职。宣氏父子谢恩站起,天子退朝,群臣各散。裴爷也代宣氏父子欢喜。蒋相讨个没趣,回去殡殓女儿,隐恨在心,自有一番通谋外国的异志,后书自有他的交代。通政又是奸相代他打点,只降了二级内用,这都不表。
再言太仆柯爷见宣生弄出事来,心中暗喜。谁知他反祸中得福,心下正在怨恨,忽又想道:“他的履历居然填出柯氏是他的聘妻,越发了不得!这畜生还要污辱我女儿死后声名。蒋相扳不倒他,待我上他一本,说他无聘污名,大干法纪,看他这学士可做得成了!回去与秀林商议定了,明早上朝好行事的。”一路想着,回了自己府第,即到秀林房内来,找秀林说话。秀林不在房内,又不见丫环小翠,只得卸了朝服,坐下暗想:“他主仆二人往哪里去了?”柯老本是素昔多疑的人,今日疑中生疑,正待起身要去找他主仆二人,早见小翠笑嬉嬉的进来。一见柯爷,叫声:“老爷下朝了,待婢子泡茶来与老爷吃。”柯爷道:“不消。我且问你同娘往哪里去的?”小翠道:“在花园顽去的。”柯爷道:“你来做什么?”小翠道:“娘同一个男人睡在榻上,叫我来拿衣服的。”未知柯爷听说如何,且看下文。
第16回 谪官怜女 还珠见母
诗曰:
谗言可畏比豺狼,误听枉将骨肉伤。
雪后见尸分皂白,方知儿女更情长。
柯爷听了小翠一番言语,由不得火高三丈,气冲斗牛,大怒道:“贱人有这等事,这还了得!”便叫:“小翠引路,随我到花园去。”小翠年轻,不知世事,秀林与蒋公子通奸,并不瞒他。今日合该事败,向柯爷直说出来。见柯爷大怒起来,他反唬得浑身乱抖,回说:“婢……婢子……子引路。”一气出了房门,直奔厅上,过去方是花园。才到厅前,见家人柯荣在那厢扫地,忙叫:“柯荣!快唤进几个有力的家人,速来同我到花园去。”柯荣不知什么事,丢下笤帚,如飞赶出去,叫了柯华、柯富、柯贵等十几个有力家丁进来,站在阶下道:“老爷有何吩咐?”何爷道:“你们着几个守定后花园门口,不许放走一人;着几个带了绳子、马鞭,速速随我到花园里去。”众家丁答应,各去拿了家伙,即随柯爷到了花园门口,吩咐几个家丁,速到花园后门,用心把住,如放走一人,即以家法重处!家丁分一半去了,留一半在柯爷后面跟随,悄悄而来。柯爷不许小翠声张,到了玻璃厅前,小翠指了一指,柯爷把嘴一努,小翠退后,柯爷站在外面潜听。先是气喘吁吁,后又听见秀林说:“保佑那老厌物早早死了,我嫁了你做长久夫妻,岂不遂了奴一生心愿!”再听见一个男人声音道:“你即要老厌物早死,情愿随我,明日我带一服砒霜来,你早晚留心放在他饮食内,摆布死了他,岂不爽快!”秀林道:“奴为你弄死了这老厌物,你不要忘了奴的恩情呀!”柯爷句句听得明白,免不得怒气填胸,抢过家人手中一个马鞭,大叫:“贱人!做得好事!”一声吆喝,打进厅来,后面家人一拥进去,只唬得蒋国銮与秀林浑身寸丝俱无,急急跳下榻来,要想逃命。那知四处俱有家人把住,不得出去。秀林早被柯爷几鞭打得满地乱滚,一面打着一面骂道:“好大胆的狠心淫妇!你瞒着我私下偷汉子,还要与孤老算计我的老性命。你这淫妇的心可狠不狠!”说着又是几马鞭子,打得秀林乱哭乱叫,哀求道:“这是贱妾一时该死,被人引诱做错了事。还念妾代老爷生下一子传宗接代,饶恕我罢,下次再不敢了。”秀林说完,被柯爷一口啐道:“只消你偷孤老一次,我一顶绿帽子就戴稳了。只怕饶了你,你未必肯饶我。我此刻也不与你多言。”吩咐家丁:“将这贱人捆起来!”家丁答应,把秀林捆了,撂在一旁。
国銮正在那里两手袍肩,跪在地下,见秀林被打得那般光景,又是疼惜秀林,又是自己害怕,心中好不懊悔道:“家中妹子死还未收殓,爹爹叫我等刑部相验。我一时痰迷心窍,把家中正经事不去做,反撞到这个石灰箩里来。岂不是今日该倒运了!我又是一人独自出来的,外无救兵,又无人通信家去,这事怎么好?”正在那里忧疑,早被柯爷抓过头发,先向他身上是一顿马鞭,打得国銮连声“哎呀”,打毕,喝令跪下,道:“你这小杂种,王八羔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你从哪里进来的?与贱人偷情有多少时了?快快实供,免受刑罚!若有半句支吾,叫你受用这马鞭子!”国銮到了此刻,也不隐瞒,便将何日与秀林偷情,今已年余,总从花园后门进来[的话说了],“都有秀娘暗号,我方敢进来,这是我的实供。”柯爷喝声:“小狗才!你说了半日,不说出姓名么?”国銮道:“我姓蒋名国銮,家父乃当朝首相,名叫文富。望看家父面上,饶了我罢。下次再不敢来了。”说罢,连连磕头,哀求不已。柯爷冷笑几声道:“你就是那奸相生的小杂种!你说的好自在话。你家妹子被人强奸死了,你不出去报仇,反来败坏我家门风。且与贱人同谋,还要害我性命,却饶你不得!”又是一顿马鞭子,打得国銮浑身青紫。也命家丁把国銮捆起来。坐下心中一想,道:“这事张扬出去也是声名不好,不如照依宝珠的办法,灭其形(足亦),只吩咐家人,不许传扬出去就是了。”
想定主意,此刻已有下午时候,他坐在玻璃厅上看着奸夫淫妇,过一会又把二人打一顿马鞭出出气。只等到黄昏以后,赏了众家丁,酒饭已毕,将近更许,外边夜静无人,柯爷便命众家丁抬了奸夫、淫妇开了后园门,自己押着在后,一直由御河边行了几里下来,仍到宝珠投江之所,速命家丁将奸夫、淫妇掼下江去。众家丁答应,狠命把奸夫、淫妇向江心一掼,只听“拍通”一声,一个风流公子受贪淫之报,一个害人妖精遭自害之报,俱赴波流,死于非命。柯爷方带了家人回他花园,将后门紧闭。吩咐众家人外面不许张扬,一一重赏家人。家人领了赏赐,也大家不言。诡说秀林跟人逃走,家丑不可外扬,亦不用通报衙门捕捉。又将小翠叫媒人领去卖了。
这个信儿传到夫人耳中,心下倒也欢喜,只是儿子鸣玉一闻此信,唬得魂不附体,每日哭啼啼,催着父亲去找他母亲,被柯爷大骂了几场,鸣玉只好苦在心头,无可如何。后来家中知道柯爷处死秀林的原由,夫人只是念佛道:“这是害我女儿宝珠的报应。”鸣玉知道母死的凶信,每日痛哭不休,茶饭不吃。闹得柯爷没奈何,借了僧舍做了好些佛事超度他母亲,鸣玉方才罢了。这且不表。
再言蒋相自在朝中受了闷气回府,心下郁郁不乐,又不能不遵旨办理,即叫家丁去请公子来代小姐治理丧事。家丁四处去找公子,那里有个公子影响。便问管门的:“可曾见公子出去么?”门公回言:“没有。”原来国銮去私会秀林,都由后门出入,所以大门口的人总不知道。众家丁见找不着公子,心下很慌,忙报与奸相知道。奸相听说,大吃一惊。一面去叫得力家人备办衣衾棺木,代小姐收殓;一面差了百十个家丁,在四城内外去找。真是沸沸扬扬传将出去。闹了有一个多月,不见公子一些影响。急得奸相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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