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暧昧》第56章

又过几日，我问她注意到镶金竹的字没有？安陌薰讶然：“你不知道金丝颜料遇光即逝么？”
我蓦然一惊！忙给我父亲打电话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这手艺确实被还原了，只是有一种矿物颜料，古时产出，现在不多见了。一般金线丝上的颜料，并不能持久。”
听到这儿，我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原来，最后的心意，也没能传达出去。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把一份感情沉淀。辛筱于我，随着时间的流逝，悸动、激情与不甘已不再，更多的是遗憾。一份回忆起来心头还是涩涩的遗憾。
平时忙于褚墨，闲暇时又被安部长的爱人周小舟拉去参加各种活动，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待到春暖花开，我把第一抹春意用镜头捕捉下来，心血来潮发到朋友圈上，得到的第一个点赞竟然是顾秋飞的。
我怔怔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波动，更多的是回忆与感慨。握着手机静静地想，我发现那些回忆都带了岁月斑驳的色彩。看来有关于她的一切，在细无声的流光飞逝中，已经渐渐变淡，淡成了没有太多具象，余下的是一种回味。
不甘，只是对爱的不得圆满。我以为，你是我天长地久的主角。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你命中匆匆一笔注脚。
辛筱啊，你过得好么？
这句话，我只悄悄在心里说。最终，还是把那个彼此间唯一有交集的人——顾秋飞，删除掉。
楚卿是在桃花盛开最盛的时候回来的。还给我挑了一件礼物，是直接被货运公司送来的，是一把七弦琴。
以我的眼力，看不出这琴有什么特别。她也说：“是很普通，你不喜欢就放着吧。”
“哦。”我的目光从琴上离开，望向她。她下颌微抬着，细细端详着教室里的陈设。目光对向我的时候，眼眸水润润的，温柔埋于眼底，我不禁有丝欢喜。可很快，她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我父亲过来说：“是族里的太爷爷让楚卿回老家一趟。”那个太爷爷在镇上颇有名望，曾是舅舅和楚卿的证婚人。
我不明白他会有什么事，就好奇问他。“啊，听说是她青梅竹马的那个男人从国外回来，拜托了太爷爷，说是非要见她一面。”我父亲意味深长地说：“听说，他至今未婚。”
我舅舅生前打趣过的、楚卿的初恋，也曾让我介怀过。如今他又卷土重来了，在这个、这个……再适当不过的时间点上。
晚上吃饭，我问楚卿要不要回去？
“嗯。”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
她撂下筷子：“新店的陈列你费了心思。现在招生还很不稳定，不能这时候分心。”
可我已经分心了。心里钝钝的堵着，如果楚卿没有失去那段记忆，是不会拒绝我的陪同的。
好在她也不会记得那个青梅竹马。我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晚上睡觉前，我又试图张了几回口，想问她还记不记得那个张姓的青梅竹马，可都没有成功。我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是怕什么。其实我知道，这种感觉与某个时间段的我，何其相似。
我无法接受，时光会倒流。那个爱慕自己舅母的小姑娘，应该已经把那份心情埋葬了才对。
于是反而是她回来这几日，我比以前更忙了。我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话都没有跟她多说一句。直到有一天，周小舟打算给楚卿举办一场晚宴，庆祝她恢复健康，邀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同事参加。
那天有个褚墨的老学员也在受邀之列，问我楚卿在哪里，她马上要离开本市，想与楚老师告一告别。我扫视了大厅一圈，没有找到她，正想上二楼，被周小舟叫住：“楚姐在一楼的露台。”
我转而向露台的方向走，又被她叮嘱：“她和陌薰在谈事情，你轻点过去，别打扰她们。”
我心里不免生出一些疑惑来，刚想说那就等她们谈完再去，周小舟又塞给我一杯水：“顺便帮我把水给陌薰送去。”
我不免更加狐疑，而她却笑得一脸坦荡，眼神也透出热烈的纯真。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在露台一隅找到她们，只是没等我走近，就听安陌薰压低了声音问：“真的？”
“嗯，大概等我从老家回来就出发。”
“时间太久了。你舍得她？”
我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我看她已经跟大家混得很熟了。”
“那是不一样的。”安陌薰语气有些无奈：“你走之前把她托付给小舟和我，实际上就是不想回来了吧？”
我大吃一惊！
她语气平淡：“经过一场大病，现在就像重生了一次，想去好好享受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又不是经过一场大病才想开的。我看，你是想消失，成全她和那个女人。”
楚卿叹了口气：“你非要把我逼得说不出来话？”
“你也说重生了一次，难道还不能为了自己去争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却用假装失忆，让她没有负担的去做选择？你做出这样的牺牲，想没想过对方需不需要，接不接受？”安陌薰的话语像一记重锤，砸向我的胸口。
楚卿被问得不再说话，过了好半天：“她很爱辛小姐。”
安陌薰却说：“辛筱一家因为负债的问题，已经变卖了家产和资产，移民去了加拿大。况且，叶昉回来之后也从没找过对方。”
“她会去的，无论天涯海角。”
“这是她说的？”
“我了解她。她是我看着长大的。”
“既是你护着长起来的，就该让她幸福下去，你觉得她和辛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幸福么？不适合的两个人，迟早都是这样的结局。还是说，你没有自信给她幸福？”
“我想让她遵从自己的心意去做选择，不想她以后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她陪在我身边一年多，并不快乐。也许，我已经没法给她快乐和幸福了。如果那个人可以，我还有什么理由去争取？”
“为了你自己啊。”
“她快乐，我就会快乐。她幸福，我便没什么不幸福的。她是我情感上唯一的羁绊。”她的声音渐渐黯淡下来。
安陌薰头疼道：“你真是比我还固执。还有，比我更灭六欲。”
楚卿苦笑道：“现在还有比你更有烟火气的人么？”
安陌薰认真道：“你也可以的。”
楚卿不再说话了。
这场对话，安陌薰一直在逼问她，这和她平常云淡风轻的性格迥然不同。许是，作为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我退出来，脑袋里乱哄哄的。
后来楚卿和我一起开车回去，我在路上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非要回去么？”如果她是假装失忆，那么青梅竹马必定也是记得的。岂止记得，那人至今未娶……
她压了压眉，凝着我说：“你之前不是还一直劝我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啊。
她看我脸色难看，又温柔劝慰：“你把褚墨打理得很好，我很放心。”
放心的、离开么？这么一想，我就禁不住心酸，还混杂着很多其他的情绪。有不舍，有怜惜，有不知所措，有某种迫切、却又迟迟下不去决心的踌躇。
车到了地方，我俩静默着，昏暗的灯光朦胧，柔和了她脸部的轮廓，让她的温柔与风一样轻柔，恬静。
她说：“快回去吧。”
“楚卿……”
“嗯？”
“那只琴，是不是你做的。”
“看出来了？”她唇角微扬，说道：“被大雨困在山里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块好木，你说过喜欢七弦琴，就做了一把给你。”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做琴了么？”声音带着哽塞。因为舅舅离世前，就是在做一把七弦琴，想送给楚卿。琴刚做完，人就去了。
楚卿曾说，有两种东西可以噬匠人的魂，一个是剑，一个是琴。我总想，是这把琴把舅舅的精气吸走了。楚卿就算不说，估计也是这样想的，不然褚墨里怎么唯独没有七弦琴的教课内容？
可她却在这个时候做了一把七弦琴给我，怕是决心已定，要离开我了。
楚卿打开车门，对我说：“你回去小心，回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现在雨很大了。”我委屈道。
她静默一阵，还是出了车门，打开伞，向我挥了挥手，便往前行。
我并没有就这样被打发走，而是用最慢的车速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毅然决然地进了楼道口。
我望着她的楼层，直到那扇窗亮了灯。
我拿起电话，拨通。
“楚卿，你说过古琴赠与离情，你是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