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搭长棚》第13章


护士于是不好再执着,只象征性地指了指楼上。
文雪接着乘电梯到三楼,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推开门那一刻——
“Hey! Eric!”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扑了上来,给了文雪一个热情的拥抱。
纪优听懂了这一个单词,Eric,文雪的英文名。
“hello”相对于那个外国男子给予的热情,文雪显得平静很多,冷静地跟他问好,便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外国人不满地大叫起来,纪优完全听不懂,但可以分辨应该在埋怨文雪的作风。
他叫归叫,却也很快在办公桌另一面落座,他问文雪要一个东西,文雪给了他一个本子。
纪优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到外国人背后,跟着他一起看那本病历,入目皆是大篇大篇英语,甚至还有卡通图案。
最后他的目光在最后一页上凝固了,那一页正中央写了一串英文,紧跟着英文后面是三个中文字,纪优看,却怎么也看不懂。
那是文雪的字迹,似乎是在翻译身边的英语,力度大的穿透纸背,笔锋凌厉至极,仍然可见写字的人当初有多少分不甘、痛苦和屈辱。
那三个字纪优宁愿自己一辈子也读不懂。
狂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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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纪优走后,文雪面对任淼淼认真的疑问,他短暂的犹豫了下,疏离地说:
“疾病。”
任淼淼勉强勾起嘴唇笑了笑,殷红的唇角如一辆塔吊要去吊起一打泵管,沉重的几乎提不起来:
“学长看起来很健康啊。。。”
文雪似乎毫不意外,冷静地说:“因为是心理疾病。狂躁症。”
任淼淼彻底笑不出来了,她能做的只是紧张地捕捉他眼神中有无脆弱的成分、需要她给予相对的关心。
但是很遗憾,并没有,一丝也没有。文雪眼神冷静自持,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任淼淼率先打破尴尬:“呃。。。。。。那纪优。。。。。”
“他不知道。”文雪这时看向了酒杯,最终拿起来用了一口红酒,才说:
“他不用知道。。。”
“您。。。痊愈了么?”
“嗯。”文雪淡淡地应了一下。
任淼淼这时才觉得找回了空气,她舒了一口无比通畅的气息说:
“那就好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说你们高中交往的时候,他不知道么?”
“不。。。他本身也很欠揍。。应该只觉得我脾气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任淼淼的错觉,文雪似乎微笑了一下,“而且我在他面前都有尽力克制,很少发病。”
“这样啊。。。”
“其实也有偏激行为表现出来,但我想那不完全是病。交往过程中我对他。。。并不算好,高中还不认识的时候就曾经把他关进体育馆一夜,他后来发了高烧,被发现的时候正好教育局评审员来校,为学校抹了黑,事后还挨了处分”
任淼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她说:“也没事啦,最起码没打他。。。哈哈哈。”
“打过。胃出血进了医院。”
是在高二,那时候文雪吃醋不承认,纪优还梗着脖子骂他也跟女孩子不清不楚,他急了眼,一把把纪优放倒,对着肚子来了一拳。
任淼淼彻底没话说了,想要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便拿酒杯轻快地和他撞了一下:
“都过去啦,跟他说的话他未必不明白——难怪您说要忙完手头的事回去找他,他一直在杭州等你么?”
文雪那一瞬间简直让人怀疑是不好意思,他很快整理了下表情,在热恋中一般,风度翩翩的扬了扬眉,随后笑道:
“应该在。”
任淼淼打趣说:“。。五年啊,真的很久,学长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才是。”
“嗯。”这句话真是说中了心坎,文雪低头喝酒,重要的回应往往要迟一些,他放下酒杯,低声嗯了一声。
我会对他很好。哪怕他已经另结新好,我也要把他抢回来。
深刻的誓言写在心里,五年过去了,文雪的骄傲和运筹帷幄从未变过,感情和事业,从来如手中一把线,任他翻着花样编弄。
第11章 (十一)
(十一)
纪优盯着那三个字,脑子里嗡嗡地响。
外国男人如同察觉到纪优的视线,饶有兴致的勾起手指,在纸上叩个不停。那三个字的力度本就大得惊人,指关节敲得那两下,活像要把写不出来的屈辱和痛苦从纸背敲落。
“怎么会。。。为什么。。”
纪优惊恐地问道,完全不在乎文雪能不能听到,冲到文雪面前,他焦急的一次又一次穿过文雪的身体:
“文雪?文雪!”
“狂躁症。。。什么意思?”
“你说话啊。。。求求你,你说点什么吧,跟我说。”
“你不能。。。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纪优支撑不住,痛苦的跪下来,眼泪爬满了两颊。
他还在祈求知道什么呢?眼前一切昭然若揭,他不应该再自欺欺人地说一些不可能被回应的傻话。
只是他的文雪,他生命里最自信又强大的存在,在他最迷惘的年纪把他拉出泥淖的人,怎么可能患过精神病。
纪优不敢想象,他缺席的五年里,文雪经历了什么。
又是什么支撑他走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颤栗着,诚惶诚恐地感谢任淼淼那个美丽聪明的女人,险些烧柱高香祝他们相知相爱百年好合。
希望任淼淼能彻底把他从文雪心里赶跑,世界上死人潮水般多,但只要那个死者是爱着一位活人的,他就会希望自己生平的罪恶全部发酵,发酸发臭让人避而远之,最好再恨他入骨,也就不用再受生死相隔的痛了。
纪优几乎害怕起来,害怕自己黄粱美梦成真,恨不得文雪立刻成家,彻底忘了他这个亡人。
说来可笑,这五年他盼星星盼月亮,不过盼他能再青眼一回,哪怕是垂怜,回杭州看看自己也好,怎么现在,反倒自个儿推翻自个儿遐想了呢。
纪优耳边嗡嗡作响,像谁打翻了一筐蚊虫,或是脑子缺了豁口,漏起风来。
狂、躁、症。
这个词语并不难懂,哪怕纪优从没涉猎心理学知识,也够他知道个大概了。
医生还在和文雪用英文沟通,耳边一片杂声,纪优半个字也难听懂,在脑中疯狂搜索是否有关于文雪在这方面的记忆,紧接着他浑身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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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高二,那会儿两个人即将要到高三,周围的同学都说纪优改头换面了,不骂脏话了,也会干人事儿了。
纪优郁闷的不行,他拿着扫把去找好学生文雪:
“你说为什么我做个值日要被夸成这样,我以前很糟糕吗?”
文雪正在写字,闻声头都不抬的说:“确实。”
“??你再好好说一次!”
纪优使劲儿把文雪头摆正了对着自己,正色说道。
“——也不是特别糟糕。”文雪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说。
“呼。”
纪优泄了气,松开他闷闷不乐的转到一边,“你去死,一点儿都不走心嘛。”
文雪被他一打岔,干脆合上书放进包里,看见班长正背对着他们,弯腰拎水桶。
便突然抓过纪优的手,低下头在他眼睫上亲了一下。
“。。。。。。!!”纪优反应过来,差点勾到扫帚摔个半死,他使劲眨了下眼,面红耳赤地问:“你干嘛?!”
“下楼打球去了,你那片扫完帮我这也扫了。”
文雪置若罔闻,朝纪优露了个他最喜欢的笑,叫纪优脸色又烧了一层,就背上包下去了。
无恶不作的纪大魔王愣在原地,羞愤难当,脸上红的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会自尽而死。
文雪脚程很快,这会儿已经走出了教室门,纪优气鼓鼓地抓起扫把,像个受了气的小怂包,果真拉开椅子清扫起来。
扫着扫着,他越发觉得不对。
文雪不做值日,纪优无论怎么和他争执,最终结果都是他一个做两人的值日。
文雪整天背着老师同学跟他搞小动作,青天白日下伤风败俗。文雪还在体育课不停的使唤他捡球,抬球筐子,音乐则是他纪优整理凳子,扫除大合唱过后落下的灰尘。
“。。。。。。”
班长回头,看见纪优脸色镁光灯照着一般色彩纷呈,但多是些青色、黑色,不免关心挂念起来。
“纪优?你这是怎么了?”
纪优颤抖着扔掉了扫把:“文雪这个人,实在是糟糕透顶。。。。!!罪不可赦。。。”
班长端了端眼睛,肃容道:“你这样说的话,班里妹子就不乐意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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