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远回》第11章


此刻的天气正好验证了小吉之前的心情,他更加难过了起来,觉得老天分明就是在和他对着干。
手里手机地图的页面忽然变成了来电页面,上面三个大字:江临临。小吉接起了电话,江临临问:“在家吗?”
小吉说:“嗯。”
江临临问:“在家怎么不开灯?”
“你在秋田蒲啊。”
“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小吉答。
“有什么地标?”
“地图显示离家还有一公里,我走走就到了,你不用过来。”
“这天快下雨了,我去接你。”
“不会,至少还得一会,我不至于被雨抓住,不和你说了,我要看着地图找路。”小吉把电话挂了。
不多时,江临临的电话又打进来,小吉二话不说,直接挂断。这么来回了几次,江临临那边终于消停了。
其实地图上一早就显示只剩下一条笔直路线,小吉只是不想面对江临临。他清楚自己今天心情起伏巨大,说不准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小吉终于赶在雨来之前回到家,打开门客厅居然亮着灯,江临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就说了能赶在下雨前到家的吧。”小吉率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吧,待会下雨不好开车。”
“我今晚住这边。”江临临说,“赶我走?”
“不是,我听江婶说你几年没住秋田蒲了,我以为你要回虹湾的。”小吉放下三口,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我前天不就住了?”
“我忘了。”小吉仰头喝光了水。
“你记得什么?”
“喝水吗?”小吉问。
“我问你记得什么?”
“什么记得什么?”
“你记得十年前,你走之前我和你说的话吗?”
“不记得了,十年,太久了,我记性没那么好。”小吉抱起三口往楼梯走去。
小吉踏上了楼梯,迈向二楼,还剩最后两节阶梯的时候,他听到江临临说,“我说过会等你,就算你忘了,我也会等你。”
小吉停下了,转头看江临临,江临临也在看他,目光有些狠,小吉发现江临临绷着脸的时候一脸凶相。
“你说的等我,是一边和女人谈情说爱一边等我?是不是我不回来,你们就谈婚论嫁了。”小吉说完,走完了剩下的两步阶梯,走向三楼。
“不对,答错了,不该这么说。”小吉上楼的时候这么想,一阵悔意涌上来。江临临并不是个同性恋,十足的同性恋只有他而已。
自那晚之后小吉一直没有再见到江临临,交集再深的两个人想要见不到对方其实很简单,艰难的是为了维系一段感情不时地要抽时间见上一面,或者打一通电话。江临临可以不回江家,他们之间的主动权似乎握在江临临手中还多一些。
小吉在没有江临临的这段时间潜心创作漫画,多亏了江临临的那些老照片,小吉的工作简单了许多,也快速了许多。工作室非常满意小吉的交稿速度,看小吉的稿子累积到了一定的数量,商量先将手头的稿子出书。故事正好进行到了一个可以停止的地方,小吉同意了。因为要商量一些细节,小吉这几天去虹湾区的次数频繁了起来,江婶看小吉每次顶着太阳坐地铁,说过几次让临临回来住,顺便接送小吉,都被小吉拒绝了。
已经进入六月末,白葵越来越热,连早晨的太阳都有些烤人。江婶就在这样逐渐变热的天里,察觉到了小吉和江临临之间似乎闹了不愉快。
直到七月初的一个周末,二人终于碰面了。
秋田蒲发电厂的老厂长上个月病逝,江卢文成了新厂长,他离退休还有十多年,这一次晋升来得太是时候了,江卢文心里也高兴,准备大摆酒席宴请同事一同庆祝,只是老厂长上个月才办的丧事,江卢文考虑再三,最后只叫了交情较深的几个,在秋田蒲的家天下订了酒席。
江卢文已经料到了晚饭必喝酒,不便开车,一早就打了江临临的电话让他来接人。江芝芝则和杨怀直接从虹湾去家天下。
江卢文在车上和江临临聊起了秋田蒲新开发区的事情,小吉坐在后座听着,才知道江临临最近接下了这个项目,异常忙碌。江婶则叮嘱江临临好好休息,有空就回秋田蒲吃饭。说完看了一眼小吉,又说:“下个礼拜小吉耀回趟老家,你看能不能抽空送他去火车站。”又对小吉说:“我们这次就不过去了,明年清明再去。”
小吉说:“今年清明你们也去了,这次没必要的,我自己去就行。”
江临临在前座说:“下个礼拜打我电话。”
小吉说好。
因为堵车的缘故,四个人到了家天下已经接近饭点了。江芝芝和杨怀倒得挺早,接待起了客人。江卢文笑着走进包间,和众人开了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吩咐服务员上菜。待到人都到齐,众人落座,有人问起小吉的身份,江卢文说是李崇仁的孩子。在座的都是老同事,自然知道李崇仁是谁,无一不惋惜当年那场事故,又因为很多年没有再提起过这个名字,众人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全然忘记了小吉的心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当年的事。小吉不可避免地又回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第九章
小吉十八岁,高三。老家的奶奶多次在电话提过想孙子,所以小吉高考完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在老家陪了奶奶半个月才回秋田蒲。那个时候白葵只有一个火车站,还没修高铁,白葵到小吉老家要坐三个小时的车。那一年江临临在白葵大学念大一,赶上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有大包小包要往家里带。十年前白葵的夏天一点也不逊色,热气从地底下钻出来,烤的人脚心都在发烫。江临临不情愿搭公交,打电话让江卢文开车来接人,偏偏江卢文一个同事出了事,他要顶替同事干活走不开身,没法子只好打了李崇仁的电话。
李崇仁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同李妈去火车站接小吉,即使火车站和白葵大学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李崇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看看时间,离小吉那趟火车到站还有一段时间,外面的日头又大,生怕江临临等得着急,打了方向盘决定先接江临临。
大学在白葵的郊区,李崇仁为了省时间打算走高速,在上高速的路口上撞上了一辆大货车,夫妻双亡。两辆车撞上之前,李妈正笑着对李爸说:“一会小吉见到了临临准要高兴坏,这两人也挺久没见了。”这是李妈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吉在火车站等到天黑也没见爸妈来。火车站人来人往,永远都有人从远方来或者奔向远方去,川流不息。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个目的地,即使奔波劳累也无所谓,人活着总得有这样那样的奔头,奔完了这一个,再奔向下一个,忙忙碌碌,不得停歇。
最后是江卢文来接的小吉,江临临也在车上,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李爸李妈去世的消息。小吉靠在江临临的肩头,那天,他突然找不到他的奔头。
第二天奶奶和姑姑赶来了秋田蒲。奶奶育有一子一女,李崇仁五年前来了秋田蒲,女儿一年前跟着夫家移居外省,只剩下一个老人在老家,守着老屋子寸步不肯挪。奶奶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小吉很是心疼奶奶,拗不过固执的老人,答应跟她回老家。
小吉去向江临临告别,江临临只说,我会等你的。
小吉抱着骨灰在去白葵火车站的路上就在想,他会回来。
小吉大学修的是一个冷门的专业,毕业之后,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小吉思考良久,决定要去学画画,于是他花了两年的时间,从基础学起。当时学习所需要的大笔费用,虽然奶奶没说,但是小吉能猜测到是江卢文提供的。小吉在这方面似乎很有些天赋,学了两年,小吉才开始找工作,工作了两个年头,奶奶倒下了。
小吉其实一直有种感觉,奶奶原本在那场车祸之后就打算放弃生活,只是小吉让奶奶放心不下,成为了奶奶新的奔头,奶奶凭空多支撑了六年,原来这也是奶奶最后一个奔头。小吉有时认为自己很幸运,幸运就是一些适当的满足感,他的满足感是奶奶多出来的六年。奶奶临走前对小吉说:“小吉,奶奶很想多陪你几年,只是奶奶力气不够了。”
小吉抬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江临临,江临临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有人在转动圆桌上的转盘,几道菜从小吉眼前飘过,升起了热气。小吉和江临临之间隔着数不清的热气,缥缈的云烟,挥散不开。等他做什么,回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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