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第126章


歌声停下来,荷塘中心,八九岁男童同样使着大力回应,还加了一串笑声。接着就见一叶小舟,载着两个人,分花拂叶划过来。近了,逐渐看清来人,是头戴了荷叶的两个,男童划桨,耦合色短褂裤,女子抱莲,湖蓝薄衫隐约花间,都是赤足,女子不是十分姿色,却眼眸含水,梨涡轻点,笑容清澈,然而装束大胆,裙角直提到小腿处,露出系了红绳细细的脚踝,却一点儿都不觉猥亵。
十四弟有些窘,仍旧直了脖子问,“我们行的太急,错过歇脚的地儿,敢问何处能讨口水喝?”
船更近了,那女子并不答话,朝男童笑看了一眼,男童立即回答,“且等一下,等我们上岸带你们。姐姐说这儿离茶僚很远,不嫌弃就去我们家喝口茶水。”
二人说着,船已经靠岸,那女子抱着一个青花瓷瓶,一般质地,只是上头观音卧莲图,不似寻常人手笔。这人家,也必不是普通人家,不是富贵,也应是隐士清客一流,我这样想,皇阿玛应该也注意到。
果然皇阿玛很在意女子手中的花瓶,指了指,“敢问姑娘,这瓷瓶,何处可得?”
女子笑吟吟的取出瓶中几只含苞新莲,将瓶子递与皇阿玛,不说话,手指灵巧翻动,朝身旁男童比划着,我心头一震,如此可人的女子,竟是哑的。
皇阿玛也明显惊讶女子的缺憾,男童稚气的答道,“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说罢,将手中几张荷叶一一分给我们,“姐姐说了,日头毒,戴了这个,好遮阳,不怕中暑。”
我有些尴尬,这些年,从来都是正襟微坐,这荷叶哪里戴得。十四弟却笑嘻嘻的戴起来,还帮皇阿玛戴了好,冲哑女道,“是你,我见过你,皇……方家馆子的事儿,阿玛,就是她救的人。”
皇阿玛不免多看了哑女两眼,眼神亮亮,手中还捧着青花瓷瓶,“哦?这样一说,定要叨扰姑娘一回了,小儿跟我说有个行侠仗义的女豪杰,可巧就碰到。”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十四弟一眼,机关识破,十四把脸扭向一边儿,只是嘴角仍看的出没合牢。
哑女仍旧笑着,让男童替代她通话,“姐姐说,先生言重了,打抱不平的事儿,自古都有。我们家绕过这个弯就到,茶水是干净的。”
我们便跟了姐弟两个去,中间十四告诉我,那孩童,就是哑女当日救下的,当日被一群纨绔子弟从泰和楼三楼抛下,若不是这女子跃起接下,小命儿就丢了。哑女的腿上功夫,伶俐细致,不是寻常江湖卖艺的腿法。
路过几畦葱韭菜地,几扇木门,到一家编制精巧的竹篱前,皇阿玛呵呵笑着问,“想必这里就是二位的家了吧?”
孩童笑着一面打开木门,一面回答,“先生,您真聪明!”又向里边喊,“师傅,来客喽!”
院子里有一处丝瓜鹏,逢了好雨,郁郁葱葱爬满藤架,刚好是个凉爽遮阴的好地方,藤架底下一个浑厚男人带着笑哎了一声,手中还拿着本书钻出来,“刚看到蜘蛛,果真有贵客到。”
皇阿玛一惊,继而笑问,“先生怎晓得我们是贵客?”
“几位穿着打扮,够我们小百姓吃上几年的,可不是贵?”男人四十五岁左右,面容清癯,眼神清亮,一身布衣,难掩名士风流。看院中有晒药草的笸箩,或许是行医为生。
诙谐的话引得我们都笑起来,“先生说话风趣。我等闲来游玩,错过茶僚,故来讨口水喝,本家姓金,这是家父,这两个是舍弟。看先生……”太子自述道。
“喔!在下姓邬,排行第四,街坊都称邬四,行医为生,先生等不妨也直呼邬四就好。寒舍寡陋,先生等屈就些个。小徒若黎就为各位奉上茶来。阿宝,去帮姐姐看住火。”说着,便让进屋去,中堂除桌椅之外并无甚描述处,果然是清陋的很。
新荷已经插在条几一角的花瓶里,叫若黎的哑女应该备茶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便闻到清幽的茶香,荷叶的味道占去一半,另外就不解其味,邬四呵呵解释道,“天气热,这是若黎特制的解暑茶,冬瓜熬成汁,用冰冻了,平时井水里湃着,喝时用荷叶水冲开,不是什么稀罕贵重之物,但也是极为爽口利胃,消暑再好不过。”
说着,若黎和阿宝各捧了几盏茶进来,先给皇阿玛奉上,再是邬四,然后一一分给我们,李德全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接了,先喝了一口,结果烫了嘴,直哈气,若黎笑着取了矮凳给他坐,另取了凉水。指指茶,摇摇手,“姐姐说,略凉一凉才好喝,先生怕是烫到上鄂皮肉,噙口凉水冰一冰。”阿宝倚在门口笑道。
“多谢姑娘细心。”李德全红脸道了谢,看了一眼皇阿玛,见他示意,才擦了矮凳脚坐下。
皇阿玛见如此,才回头笑道,“若黎姑娘惠质兰心,这茶想的巧,做的也好。”然后喝了一口,“嗯,味道清幽,端的是好。”
若黎听完夸赞,并无含羞,冲皇阿玛做了手势,“姐姐说,先生若是喜欢,可以送先生些,热天里有它备着最好。”阿宝翻译道。
“那多谢姑娘了,回头一定记着拿。”皇阿玛高声道。
若黎笑着退了出去,从始至终,她都一直笑着的,脸颊的笑像有股魔力,让人忍不住看了还想看。我和太子碍于礼节,还忍的住,十四弟的一双眼睛,却是一直跟着转,若黎前脚出门去,他后脚便也跟了出去。
不多时院子里便穿出一阵大笑,十四弟喊道,“好你阿宝,小小年纪,竟算计起人来。”
皇阿玛和邬四本也是闲谈,听到动静便都到门口去看,刚好看到十四弟水淋淋里从大的洗衣盆中站起来,若黎提着裙角站在盆中笑的直不起腰,阿宝已经跳出很远抚掌大笑。
“若黎,井水太凉,你身体经不住,快快出来,给小公子找衣服换了去。”邬四虽是嗔怒却还笑着。
若黎抬起头来,正好看住我,我们俱是一愣,我连忙错开,她仍旧笑着,冲邬四和皇阿玛颔了颔首,跳到一块抹布上,擦开了脚,穿好鞋子进屋去。
我因她无意的一瞥,竟然有些心神恍惚,皇阿玛正和邬四议论西北民风,我逐渐听不清,耳边尽是院中人的笑声。于是也直接起身去,十四弟早换了邬四的中衣,唱戏似的甩着袖子,他自己的衣服,被若黎晾在太阳底下。此刻三人正低头在地上写着什么,见我过去,十四弟忙喊,“四哥,快来,若黎会写字呢。”
“邬先生见多识广,若黎姑娘会写字也不稀奇。”我凑过头去,看地上的字,韩若黎,开始以为是离开的离,还想着女孩子取那么薄凉的名字,若即若离意,恐怕是薄苦的一生。这样看来是黎明的黎,意思就变了一层。
若黎指了指十四弟,阿宝说道,“姐姐问你和你哥哥的名字。”
十四弟在地上划了三个字“胤禛祯”,“头一个是兄长的名讳,后一个是我的。可认识这两个字?”
若黎俯身半日,才直起身来,回头看我,又看向中堂里谈话的人,若有所思一样,脸上没有笑,换了一种缥缈不可琢磨的表情。
抬脚抹掉地上的字,写了个“真”字,冲十四弟笑一笑。我莫名有些嫉妒十四弟。
另一场梦(二)
皇阿玛和邬四聊的甚为投机,直聊了两个时辰才起身作辞,邬四本要留我们午饭,但虑及安全问题,我们还是推辞了,临走,若黎果然包了一包冬瓜汁给我们带上,另有几味自己晒制的干果,那是十四弟巧要的。
邬四带着若黎和阿宝将我们送出院门,并指了回程捷径,皇阿妈突然解下腰间玉牌,倒不是御制的,刻着鹿卧梅下图,交给若黎,然后冲邬四笑道,“这女娃儿伶俐的紧,今儿为我们做这么多,这玉牌权当谢礼吧。”
若黎听说是谢礼,忙摇着头要退回玉牌,皇阿玛拦回去,“不是贵重物件儿,你留着玩儿,有急事可拿着它到东大街第四家找金十爷,我和姑娘等有缘,能帮急的还能帮些。不必推了。”说罢看了我一眼,我一愣,东大街第四家正是我的府第。
“若黎,就谢过金先生心意吧。”邬四在一旁笑道。
若黎方收好了玉牌纳了一个万福。微笑又漾在脸上。儿女私情对我来说,只是《诗经》,传奇话本等里遥远的传说,身在帝王家,我们受教最多的是江山社稷,国计民生,上书房师傅没有告诉我们有关女子的微笑对人的影响。所以看着她的笑,我找不到足够的词去形容我的心情和感受,只是,只是,忘不了,忘不掉……
再见她便是深冬,雪下的奇大,我自湖广两地查彻湖广总督包庇父兄强抢民女一案刚回。刚喝了一杯热茶,苏培盛便进来称管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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