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何为良人》第85章


不疑欠张良两条命。
我和龙且婉拒了钟离昧等人的好意,并未操办不疑的生辰宴,张良却记得很清楚。
“我没有给不疑准备生辰礼——”
“没有关系。”我顿了顿,又道,“我也没有给他准备生辰礼物,小孩子反正什么也不懂,不会在意这事的。”
“阿真,我想见不疑。”
“好。”
不疑此刻正被龙且抱着在后院里晒太阳,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张良离他们不过百尺之远,却得藏身于这阴暗的内室之中,连一寸阳光都晒不到。
他的身体自少年时期就不太好,后来虽然因为精修剑术得以改善,但经历了焚书坑儒后两年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他每日风餐露宿,到现在身体已经很差了。
我关了后院,命吟雪带人在外看守,然后陪张良出来见了不疑。
后院本来没有桃树,今年桃花落尽后,龙且命人移栽了几棵,说是来年就可以足不出户,在院子里欣赏满树的桃花了。
冬雪还没有融化,但今天的阳光很好。龙且倚在树下,垂着脸,怀里抱着的是穿得喜气洋洋的不疑。
我还没有告诉张良,不疑的眼睛已经能看到了,耳朵也能听到了。
“爹爹——”
张良顿住了脚步。
“爹爹——”
孩童的声音奶声奶气,且充满活力。
“不疑真乖。”龙且朗声笑道,还用脸亲昵地蹭了蹭不疑的小脸。不疑被逗弄地咯咯直笑,伸出小手扯着龙且额前的红发。
“爹爹很痛,不疑大人手下留情。”
龙且佯装吃痛,呲牙裂嘴地抱怨道。
不疑咯咯道:“喜欢爹爹!”
“……不疑,会叫爹爹了,还会说别的话了。”张良轻声道,“真聪明。”
茫茫的白雪,未尽的天光,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没有再向前走,只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两眼不疑,然后转身回了屋。
阳光虽盛,融雪之时也是彻骨的寒冷。
我出了后院,对吟雪道:“去请颜二先生过来一趟。”
不多久,颜路就来了,他礼貌地问道:“子真,你叫我有何事?”
我迟疑了片刻,道:“张良,他在这里。”
“子房么?”闻言,颜路并未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样啊。”
颜路去见了张良。
张良正倚在内室的床榻边,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竹简。龙且怕他每天坐着无聊,替他寻来了好些种类的书。
张良抬头,在看到颜路的那一刻,眼神先是微怔,随即有些轻颤。
“师兄。”
累积了许久的落寞,早已无处藏身。在此刻,他竟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如果墨鸦还在,我大概也会是这副样子。
“子房。”颜路走上前去,笑着问道,“对弈一局,如何?”
“好呀。”张良点了点头,笑意自唇角处氤氲开来。
颜路对不疑的事只字未提,甚至都没过问张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什么都没问,也许他早就了然于心,也许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张良猜先抢了先手,冲颜路扬了扬黑子:“谢啦,师兄。”
“你呀。”颜路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淡笑道,“这次我不会输。”
“哦?”
“子房,请吧。”
他们下棋,我起身走了出去。也没走多远,就在门外。刚刚好,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内室连着外室,我倚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心里却很难过。
“师兄,你输了。”张良的声音满是愉悦。
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这么快乐了,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他能永远如此。
“子房,你的手——”
“我没事。”
透过门缝,我看到张良手上缠着的绷带上又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已经二十多刀了。
他的手腕,手臂乃至手指都已经伤痕累累。我根本就不敢想象,剩下的日子他该怎么熬过去。
他总是说我没事,我没事。他还说,别担心。
我没事,别担心。
总是这两句。
他只会说这两句。
“阿真,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吧?”耳边传来了龙且的声音,他怀里正抱着小脸红扑扑的不疑。
张良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好。
呵。
……食父之蛊。
“娘亲。”不疑欢快地朝我伸出了小手,咿咿呀呀地示意着要抱抱。
我没动,龙且微愣,随即恢复了笑容,哄着不疑道:“不疑,你娘亲有点累,还是爹爹抱着你好不好?”
我出了门,站在小院里。龙且先前堆的一个小雪人,已经被白日的阳光晒的融化了不少,到了此刻,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一抹斜阳溶化在雪人的眼睛上,它看起来竟然像是在流泪。
夜晚来临,也是我心情最差的时刻。然而在今日,我想我的心情或许会稍微好一点。
颜路白日来了一趟之后,张良的脸上开始有了颜色,先前的疲态也似乎一扫而空。我琢磨着改天再去找些上好的药材回来给他补补,挺过这四十几天,等白凤回来就好了。
然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有不速之客登门。
是龙阳君,还有——水淑子。
我已经几近两年没有见过淑子了,自那次我们荒唐的计划失败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碰到过。她这两年该是迅速地成长了起来,眉宇间稳重了不少,见了我之后,并不大呼小叫,只是冷冷地问道:“张良在哪?”
我挑眉笑道:“水姑娘不去汉营要人,怎么跑到彭城来了?”
“姬真。”淑子定定地望着我,一字一句道,“张良的父亲走了。”
我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片刻之后,我几乎是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淑子,这件事你要对张良保密。”
我怕他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
“姬真你什么意思?张良他必须回家办了张叔的丧事,现在张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人死不能复生,淑子你替他办了就好。”
“姬真,你不要太过分!”淑子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是他爹啊!”
“他……”
我突然没词了。
“淑子,此事就有劳你了。”
背后,是张良的声音。
清清淡淡,却又无比沉重。
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去转过头看一下他的表情。
淑子涨红了脸,大声道:“张良,张叔的丧事,难道你都不能回去吗?”
“淑子,我有要事在身。”
“要事?你投奔了刘邦,现在却出现在彭城的司马府,私会旧情人,难道这就是你的要事?”
“淑子,家父的事,劳你多费心了。”
“劳我费心?好,好!我费心!”淑子的眼里溢出了泪水,她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下去,“张叔临死前一直惦记着你,你不能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可是他的丧事都不能由你亲自来处理,他若是泉下有知,只怕是不会安心……”
说到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
张良沉默了许久,轻声道:“等这件事过后,我会亲自去我爹坟前谢罪。”
“到底有什么事,是比张叔的丧事更加重要的?”
张良不再回答,转身向内室走去。
淑子想追上他问个清楚,龙阳君拉住了她,严肃道:“我带你来,并不是让你无理取闹的。”
“我无理取闹?”
“他既然已经拒绝,你就没有再强求他的理由。”
“可是——”淑子凄凉地叫道,“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呐!那是他的父亲啊!”
张良顿住了脚步,淑子的脸上又出现了期待。
她以为他会回头,可是他没有。只一瞬间,他就进了内室。
淑子临走时望了我一眼,眼中却再无恨意。或许这世上她最恨的人,已经从姬真变成了张良。
我去内室的时候,张良正在净手。他划破手腕,放了小半碗鲜血,然后对我道:“阿真,早些让不疑喝下吧。”
“好。”我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微弱的烛火衬得他的侧影落寞却又温柔,一瞬间,他又沧桑了许多。
龙且抱着不疑回来,我赶紧让龙且喂不疑喝下,却没想到,不疑不仅恢复了视觉和听觉,也恢复了味觉。只喝了一口,他就全都吐了出来,然后哇哇地哭叫了起来,拼命地挥着小手抗议,龙且措手不及,手中的碗被他拱翻到了地上,血洒了一地。
我低头看了看地面上的血迹,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哭闹的不疑,然后我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
不疑哭得更加大声,龙且一边替他揉着被我打红的脸颊,一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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