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何为良人》第97章


待我吃饱喝足,便又舒舒服服地躺下了。额头被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张良伸手用帕子替我仔细地擦干,我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脸,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之感。
墨鸦,晚歌,白凤,吟雪,锦瑟,龙且,他们的身影在逐渐淡去。
我有时候会想到晚歌,但我好像已经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还有龙且,他的五官是俊美是妖娆还是刚毅,已经慢慢模糊了。我只记得他有红色的头发,还有红色的眼睛。
像燃烧的火焰一样,很漂亮。
“你快乐吗?”张良问我。
“嗯。”我点头。
快乐。
我很快乐。
甚至觉得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快乐过。
对于往事,从四月初开始我们就心有默契地闭口不提。
他会给我讲些儒家学说,道家思想,看起来他对百家之说都很了解。我的学识比较浅薄,不想提起往事,难得地当了听众,一言不发地听着他讲。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若是能够这样过完一辈子,也未尝不可。让这样的日子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一刻,我想起了那张酷似他的小脸,我的儿子不疑。
不疑现在应该长得更高了,不知道他走路会不会不小心摔倒……龙且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应该相信,他们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阿真,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在想你十年前的样子。”
十年之前,那个时候,他十六岁。
记忆中的那个十六岁的张良,具体的模样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恍惚间看到他负手站在桃花树下,身影被光线拉的很长。
回过神来,面前是二十六岁的他。
成熟稳重,有风霜渐染后沉淀下来的从容不迫,依然俊美,唇红齿白。
“那可想起来了?”他眼底满是笑意。
“忘了。”我轻咳一声,坐起身来,“我们回去吧,起风了”
我想我得了一种名为遗忘的病,好多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逐渐模糊后又被淡忘。我不但不怕,甚至有点希望这种病能够继续加重,哪怕病入膏肓。
……都忘掉。
然后,重新来过?
次日,依旧晴。
老地方。
我睁开眼睛,张良在,却没有带食盒来。
他的表情凝重,沉默了许久,直到我都想开口了,他才缓缓道:“范增出事了。”
我眼神微动,问道:“挂了?”
“还没。”他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
“唉,就这老头事多,真烦。”我叹了口气,道,“我们瞧瞧去。”
范增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距离荥阳数十里的地方,有一处树木环绕,隐蔽的小屋子。
我刚走进小树林,就看到了蹲在屋子门口晒着太阳的陈平。
陈平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生了堆火正在煮着东西,他看见我和张良来了,直接往里屋的方向努了努嘴:“里面。”
屋里的破草席子上,正躺着奄奄一息的范增,他弓着背,缩成了一团,一月多不见,老瘦的可怜。
他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下意识地问道:“范师傅,你嘀咕什么呢?”
他努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在看清楚是我之后,摇着头叹息道:“让你去暗杀刘邦,他没死成,倒是我要死了。”
“你胡说什么呢?做人要光明正大的,搞什么暗杀,靠实力干掉刘邦才是最好的。”
“你这丫头,才去了没多久,就成叛徒了!”范增说话过于用力,竟然咳出了一口老血。
“范增先生。”张良面色担忧地看着他。
范增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道:“张良,你好的很!”
“先生……过奖了。”
“你们这帮家伙,竟然离间我和少羽的感情,他不要我了……不对,是我自己不干了,我说想回告老还乡,回到彭城,结果少羽压根没有挽留我的意思!”
我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出声提醒道:“他不是少羽,他是项王。”
“都一样。”范增辩解道,“我是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的,还有小龙也是。”
“不一样。”我看着这个固执的老人,一字一句认真道,“人是会变的,他是项王,不是少羽。”
他是少羽的话,怎么会连自己的亚父都不信任了?
怎么会连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龙且也不信任了?
所以他是项王,不是少羽。
少羽被项王自己弄丢了,或者说是抛弃了。
“以前少羽在面对流沙的无双时,奋不顾身地救我,他怎么会不信任我!”范增激动的心情完全没有平复,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彻底失去冷静。
——每个人都害怕被抛弃。
但真的被抛弃了,你又能如何?
“都说了,他是项王,不是少羽。”
“少羽就是项王!”
“……张良,老头他疯了。”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有点想笑,嘴角却僵硬着,心里也沉沉的。
有句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是范增临死前的话,竟然没有一句是好话,都是些不切实际的空想以及刻尖酸薄的话语——骂刘邦骂张良骂陈平骂韩信骂我,就是不骂他自己和他的“少羽”。
就这样,范增骂着骂着就骂不动了——他累了。
他太累了。
从战国七雄秦齐楚燕韩赵魏争霸,到秦始皇嬴政一统江山,项氏一族不断逃亡,墨家机关城被毁,小圣贤庄被烧,张良刺秦,胜七起义,天下战火再燃,扶苏被赵高和李斯杀死,胡亥即位,胡亥被赵高杀死,赵高再被三世子婴杀死,子婴又被项羽杀死……他见得太多太多了。
杀来杀去,死来死去,并没有什么有关快乐的记忆。
呃,快乐么?
……快乐。
范老头最快乐的时光,应该是楚国未被秦国所灭之前,他看着项羽和龙且从两个小萝卜头慢慢长大的日子。
不过时间距离太远,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
最后范增挣扎着起身道:“张良,再下一盘棋,我一定赢你。”
“啊喂,老人家你悠着点,躺下休息。”
我想阻止,却被张良拦住了,他轻声道:“阿真,你先出去。”
“可是……”他会死的!
下一刻,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被咽回了肚里,因为我看到范增颤颤巍巍地伸手抓过了一个包裹,样子何其努力?
张良俯下身子,帮他打开了包裹,里面是棋盘和棋子。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或许这是他一生最后的念想了。
我听张良的话,走了出去,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外面已经日薄西山,陈平还在煮着那锅黑乎乎的东西,嘴里哼着小曲,好不悠哉。
“我说,是你把范增老头害成这样的吧?”
陈平听我这么说,立刻扬眉道:“并不是。”
“哦?”
“散布离间计的固然是我,但是选择权在项羽自己手里,是他选择不信任老家伙的。西楚霸王竟然能被那种流言给糊弄了,这天下妥妥的与他无缘。”陈平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我没想过老家伙竟然会气成那样,何必呢?看开了救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呗,反正年纪都这么大了。”
“……此话”竟然有理。
“你说,如果项羽信任老家伙,他会相信别人的流言蜚语吗?他会被骗吗?”陈平又笑着反问道。
“并不能。”
“所以说,”陈平吐掉嘴里叼着的草,哼唧哼唧道,“所以说并不是我的错,错在项羽。”
架在火堆上的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陈平又往锅里添了一点药草,拿一根树枝在搅拌。
看起来熬的是药汤,难不成他还能给范增熬药?
他中邪了?
“陈平你很敬重范增吗?”
一听这话,陈平手一僵,机械地转过脸来,咬牙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敬重那老家伙了?不要乱讲,我很讨厌那种老家伙的。”
这倒是我意料之外得到的回答。
于是,陈平絮絮叨叨地讲起了他小时候的故事。他曾因为偷村里一户人家的一棵小白菜,结果被那户人家的老头气势汹汹地追着跑了十里地,他简直泪奔,差点给跪了,而那个老头长得很像范增,陈平推断是范增的远房亲戚。
“那你为什么会给范增熬药呢?”
既然很讨厌范增,应该是将他踩死才合乎情理。
“后来我长大了,一次村里举办社祭,老头竟然推举我为社庙里的社宰,主持祭社神,为大家分肉。”
“……”这丫的也不合乎情理啊?陈平可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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