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恕》第45章


叫荩?br />
一只手压上了我抖动的肩,我以为是围观的人下来拉我上去,将肩头一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那人并没拉扯我,只是将手放在我肩上,轻柔而郑重,我感觉到他掌心的力量,是无声的慰藉和心灵相通的理解,带着慈悲,这样熟悉的温柔,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我抬起泪水滂沱的双眸,真的是他,他还在,并未弃我而去。他蹲在我身后,双唇紧闭,坚毅冷漠,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眼里却也是饱含热泪。我扭身紧紧抱住他,像是抱住我的整个世界般,眼泪鼻涕一起噌在他洁白的衬衣上。
他亦紧紧抱着我,用他完整的、不完整的双臂,再次将我的晴空撑起。他的脸紧贴着我的额头,他的泪沿着我的额头滚落至脸颊,与我的融合,一并洒落脚下的草地,滋养了一地青郁。万里长江,无垠苍穹,世间仅剩我和他!
泪干身倦,我们相扶站起,手脚早已酥麻无感。我幽怨地看着他,急切地要他给我承诺,“善渊,你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让我和你一起去面对,再也不要一声不响地走开,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就是我的一切!”他轻轻捋着我贴在嘴角的凌乱发丝,沉沉点头,“我答应你,我对你今生今世,不,是生生世世,都永不相弃!”他墨黑的眸子又恢复了光亮,也重燃了我对未来的希望,纵然前路再苦,有他,有他那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们爬上江堤,他的脸色又有些沉重,“我想去拜祭一下爹和大哥!”我心里一个咯噔,忧心地看着他,“你知道了?”他苍凉无奈地一笑:“这几天一直没有看见爹,我早已猜到了。”他看我脸上忧色加重,强调道,“你放心,我没事,我已经想清楚了,颓废和自暴自弃只会如了别人的愿,伤害的反而是关心和爱我的人。刚刚你哭的那么伤心,让我很震撼,也撼醒了我,不管我的世界变得多么黑暗,这黑暗里总归还有一个你,会为我伤心,值得我留恋牵挂,你说我是你的一切,你又何尝不是?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被打垮的,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而哭了,我要拼尽我的下半生,给你最大的幸福!”
我挽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眼角又滑落了几滴感动的泪,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承诺更让我幸福的呢?
周怀章是与他母亲相邻而葬的,所以位置他知道。
到墓地已是黄昏,暮霭沉沉,血色残阳映着林立墓碑,我们在相邻的两座碑前肃穆地立着,墓碑一新一旧,上面嵌着二人的遗照,都笑得很安心,周怀章慈蔼,善渊的母亲温婉。我给他们一一献上在路边采摘的雏菊,洁白的细小花瓣抱着嫩黄的花蕊,素雅幽静,一如善渊母亲的性子。
未能见到周怀章最后一面,是我和善渊共同的遗憾,可是我们谁又能料到昔日的一别,竟是生死之隔呢?!我俩执手相看泪眼,感怀忧思不在话下。拜完了周怀章,对着母亲,善渊的心绪缓了些,并将我正式地介绍给她。
三月份的时候事情太多,他没有时间带我来拜祭,一拖就到了现在。我盯着她的相片,依然能感到她眉间的忧郁,我心里暗暗跟她说:妈妈,虽然我从未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个平凡女子,不管你在世的时候遭遇了怎样的凄苦,只愿你和爹能在天上相逢,胜却人间。善渊,我也会用我的一生去爱护和保护他的!
正是一片晕红才着雨,几丝柔柳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又寻到善仁的墓地,献花祭拜。转眼天已黑,我们趁着最后的余晖回了学堂。
一家人都在等着我们吃饭,二太太不无担心地道:“怎么一出去就是一天,我们都怪担心的。”
善渊轻声道:“我们去拜祭爹和大哥了,让二娘费心真是抱歉。”
二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忧伤,沉默几秒低低道:“没事就好,吃饭吧。”
善治和黄瑛见善渊恢复了生气,自然也很高兴,谨儿却被善渊包着白纱的手吓到,不敢靠近,善渊苦笑,将右手放在桌下,学着用左手给谨儿夹菜,虽比不了右手,适应了以后,也算灵活。
这场景让大家心酸,善渊倒不那么在意,在我们面前表现得很豁达,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看开,我就不得而知了。
前几个晚上我都是和莲依睡一间房,他好了以后我以为他会要我去陪他,那晓得他把谨儿抱进了他房间,说以后谨儿和他一起睡。大家都很吃惊地看着我俩,讪讪地笑着,我无可奈何,也赔着笑,其实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委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下来我们都在为生存的事奔波着,我和黄瑛、莲依一连几天在外面寻找,还真被善治说对了,根本找不到工作的机会,莲依还有其他大户人家愿意收了做粗活,我和黄瑛即便愿意别人还嫌我们娇贵和手笨了。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打听到芙蓉宫招人,兴冲冲地赶去,以为能讨个服务生做做,那晓得别人是招舞女和歌女的,我们赶紧撤退,却被老板叫住,他说上次在美国领事馆听我唱歌还可以,黄瑛呢,以前陪善治出来应酬的时候,舞似乎也跳的不错,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两个都留下,不过就只能歌女和舞女了。我和黄瑛异口同声地拒绝,这样的风月场合,实在不适合我们。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我叹一口气,她叹一口气,如此反复,最后相视苦笑,挽手回家了。
临近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烦躁,二太太拿着鹅毛扇坐在院子里轻轻地摇着,谨儿和孩子们在房间里看书,现在我们没时间教他们,他们都很懂事地自己学习,有时候还出去卖报纸,拾废品,想法设法地赚点小钱。
倒是善治,整天花钱,还把自己当公子哥呢,他们带出来的钱财几乎已经被他花去大半了,二太太和黄瑛都拿他没办法。我的首饰和衣物莲依都帮我带了出来,我只留下了善渊送我的樱花耳坠,其他的全交给二太太变卖了。
二太太见我回来,将我拉到一旁,做贼般地对我耳语:“倪迭香来了,和善渊在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出来,我看你和善渊现在挺好的,怎么还出这种事?”
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可还是僵硬地笑着回复二太太:“二娘,您多心了,他们只是好朋友,太久没见了,可能有许多话要说吧。”二太太下巴一缩,眼睛一斜,虎着脸道:“我是替你担心,你怎么总是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那个可是你的丈夫……”我看见倪迭香从善渊的房间出来,赶紧用手臂撞了下她。她没说完,便止住了,眼睛在我和倪迭香身上打转。
倪迭香亭亭走到我面前,巧笑道:“周太太,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我点着头,将她领到我和莲依的房间,二太太在我们身后将手中的扇子舞得飞快,显然心里焦急着呢,我知道她是在替我抱不平。可是此时的我,只能选择相信善渊,现在的他,身心都太脆弱,我不忍再给他增加一点点的负担,更不能去质问他半句。
我倒了两杯茶放在小木桌上,和她相对而坐,平静地看着她。她盯着茶杯,默默端坐,迟迟未说话。我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不知如何开口,我和她的名字似乎总是纠结在一起,但实际,我们两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
她从手提小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轻轻推到我面前,“周太太,请你一定要收下这个!”
我拿起信封一看,居然是满满一信封的钱币,赶紧又给她推了回去,“倪小姐,这个我可不能收。”
她柔软白嫩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掌心传递出一种隐隐的母性的温暖,用万分恳切地语气再次拜托道:“周太太,请你一定收下,我欠你们的,几辈子都还不完了,只能用这种方法稍微弥补一下,你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收下吧,就当是我募捐给孩子的。”
她的双眸秋水流连,载着情真意切,我无法拒绝,还在迟疑,她又道:“你放心,这些都是我这几年拍戏存下的血汗钱,干干净净的,跟杨定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将信封放进我手里,不容我再推脱。我想到孩子们确实很需要这笔钱,也就不再推了。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跟我告辞,起身出了房间,我随在身后相送。
送她出了大门,她欲语还休,似乎还有什么要说,我期待地看着她,她低声道:“这件事不要跟善渊说,怕他钻牛角尖。”我点头应允,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周太太,好好照顾善渊!”这句是斟酌再三才说的吧,她对善渊确实关心,我苦涩地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的,你自己也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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