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公子衣》第45章


我偷偷摸摸地跟在金需胜后头,在拐角处一把扯住他:“金需胜!”
“公主?!”他吓了一跳,待看到是我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好吧,在他眼里我确实是个没有出息不求上进的公主。
我恬着脸:“金需胜,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不能。”他果断拒绝。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皱眉:“既如此,那金需胜听着,本公主命令你——”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转过脸来,拖着长长的音:“臣听令。”
“你……我们……到时能不能别伤商陆?”
他脸色一沉:“胡闹!擒贼先擒王,莫非这样的道理公主也不懂?!古来战场上,哪有放过敌方主帅之理?从来都是砍下主帅人头以振我方士气!”
我听他义愤填膺地说完,耐下心来解释:“不是让你放过他,是让你别伤他。生擒也好,活捉也罢,我都要看到一个完好无虞的商陆。这样你懂吗?”
“恕臣不能领命。”
我就知道金需胜顽固得很。
如今便只有这样了,我屈起一条腿,缓缓矮下|身去,膝盖将将要碰触地面时,被金需胜一把扶起,反倒是他跪了下去:“老臣不敢当!”
“金需胜,算我求你了。我从前从来没有对你提出过什么要求,现在就这一个。只是让你别伤他,对大局无碍的,是不是?”
我做好准备,打算他再不答应,我便继续跪下去,大不了我俩相对而跪,看谁硬过谁。
金需胜垂头沉思良久,终于懊丧道:“臣遵命。”
像是如丧考妣一般,至于么。
我们的战舰在两日后驶近了白玉京。远远地便能见到对岸模模糊糊的一道海岸线,我在甲板上愿望,这是我第三次回到白玉京了。
每回回到白玉京,似乎我的生活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知这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如何?前锋、侧翼、主力,可都准备妥当?”
身后传来的是长歌海月的声音。我回头看他,他身穿濯银重甲,走动间煞是峥嵘,正在问一个副将,便连说话也一改平日的懒散勾魂,铿锵有力了许多,总算有个主帅的样子了。
他走以后,又有两个小兵相继走过,一个对另一个说:“可算要上岸了。在海上过了这么些日子,吃的尽是鱼或腌肉,嘴里都要起火了!这回上岸,得好好吃他一顿!”
我也有些感慨。自从和商陆仓促见面的那一夜后,我发现我开始有些怕水,怕这深不见底的海面下隐藏着什么。
我这两日总是做些噩梦,梦见我和商陆,我们站在一片冰凉的幽暗的水域前,不知道要干什么。
梦境总是到此戛然而止,所以我醒来时,心里总觉得一阵忐忑。
我宽慰自己:金需胜已经答应我不伤商陆了。只要商陆还活着,我还活着,以后慢慢的,说不定总有办法能重新在一起。
只是人有时候总是很天真,天真得被造化弄得遍体鳞伤,却还傻乎乎地等待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条来了~~~~~某银明天后天要去外地培训,无法更文,望姑娘们准假~~~哦也~~
另,留言待我回来后回复,忒抽了。回个留言要等的菊花转一万圈~~
正文 三十九
三十九
人这一生通常会有很多时候,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地,要做何事,或者对过去的往事记不周全。开战前一夜,我在甲板上夜不成寐到天明,看着夜空繁星渐次黯淡时,便是这种状态。
我在回忆我和商陆的从前,却发现无论怎么回想,也只得零星的几句话和一些情绪。
天微亮的时候,海天交接处亮起第一丝破晓的曦光,不知是谁吹响了第一声号角,厮杀声撕裂了黎明,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总觉得我该做些什么,不该就这样站在甲板上观望。这时包金刚泼了我一盆冷水:“公主,您玉体金贵,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这场战便白打了。”
好吧,其实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怕我这个拖油瓶到时候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他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好在甲板上陪着长歌海月这个瞎子观战。
那种景象真让人永生难忘。万顷碧波之上,忽的燃起火焰,仿佛山海都在放浪燃烧,水的波动和火的光影不断跳跃,在吞噬熄灭与蒸发干涸之间摇摆。
我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长歌海月却神色怡然。他说:“真想亲眼见一见这燃烧的山与海,想必一定很美妙绮丽。”
我冷笑:“在这山海之间挣扎死去的可是你的将士。”
“那他们又是为谁的私欲而死呢?”长歌海月反问。
我登时说不出话来。
要说私欲,谁又能拍着胸脯坦坦荡荡掷地有声地保证自己无私心呢。长歌海月不也是如此,如果他不是想要复明,他也完全可以不答应我们的条件,自然他的将士也不用赴死。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题。我一般不大思考这种涉及尊严啊人性啊之类的严肃而又深沉的问题,所以我很快就把这种念头甩出脑海。
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有时是我们略胜一筹,有时是商陆棋高一着,双方一时相持不下,战场胶着。
长歌海月皱着眉头,一指横于唇间摩挲,若有所思地闭着眼睛。
我一看到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心里恶寒——他一定在酝酿那一肚子坏水了。有时候人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譬如商陆,那厮也是一心机深沉的主,但我就完全不怵他,反而觉得他既闷骚又孟浪,既禁欲又奔放;可长歌海月一做出这种样子来,我登时就觉得他一定在心里算计我。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远,继续观望。
我以为,这一场与商陆的恶战并不会那么快结束。商陆是商敬之最后的王牌,哪怕整个皇朝崩倒,独他一个也能扛着再撑几天,可当我听到战场上的厮杀兵器声渐渐弱下去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歌海月的通勤兵从远处跑来,满面的喜色:“主上!赢了!我们赢了!”
我猛然转过头,心里狠狠一颤,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是喜或是忧?似乎哪一种表情都不适合我,就像夹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我脸上的表情与我的心一样扭曲。
长歌海月眉眼弯弯,看似良善,说出的话却残酷:“那可真是美妙。”
我冲过去,揪住那通勤兵:“商陆呢?!他们的主帅呢?!”
他大概以为我要和他一同分享这捷报的喜悦,眉飞色舞道:“往滩涂那边去了,死了!”
猛的一个大浪拍起岸边巨石,水花飞溅。
我有一瞬间的思维停滞,像忽然卡住的什么破旧木偶。
“公主,恭喜公主!我云氏皇朝成就此番大业,公主光复门楣,开国之举,实值普天同庆!”
金需胜不知什么时候登上甲板,声如洪钟,那个庆字还在风中回荡。
庆什么?怎么庆?我很茫然,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身体已是不属于我,真正的我早脱离了肉身飞升于外,俯视着这具只靠残留的血管与脉动维持的。
我步伐僵硬声音嘶哑,问金需胜:“他们说商陆死了。”
“是。逝者已逝,公主请节哀。”
“你答应过我不伤他的。”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臣乃一介凡人,无能运筹帷幄,事事掌控于手中。”
“你……”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反反复复只得那一句,“你答应过我不伤他的!”
十足像一个傻逼。
那通勤兵的表情看上去更茫然,他说:“金军师,商陆小贼如此轻易进套,不是金军师的主意么?这……又是怎么了?”
“下去!”回答他的是长歌海月的一声暴喝。
我捂着眼睛,竟然有一点想笑:“金需胜,你的主意?或者是你们的主意?商陆那样果敢的一个人,什么东西会让他上当?”
不过就是我罢了。
长歌海月啧了一声:“云小茴,你不高兴吗。我觉得你们俩真奇(霸…提供下载…)怪,一个明明知道他会受骗上当只是因为自己,一个明明知道有可能是圈套也为了渺茫的希望去咬诱饵,唉唉唉,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做什么搞成现在这样呢。”
我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一个人。长歌海月此时此刻说的风凉话令我忍不住想把他的嘴撕烂。
那种绝望中滋生出来的怒火一瞬间爆发出来。我几步上前,一脚将金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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