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公子衣》第55章


我守着江锁衣,不,是商陆,在他床边痴坐。瞎子无法感受明暗光亮的变化,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直到顺遂悄悄走进来,递给我一碗药和一碗粥:“陛下,这是奴婢刚派人去弄的,等江御史醒来了,就让他吃下去……陛下,你怎么了?”
她大概看到我脸上风干的泪痕,吃了一惊。
我没有理她,只是点头示意我听到了。
顺遂是个聪明人,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定看出我与江锁衣之间不对劲的地方,但她只缄口不言当做不知道。此刻也是,她放下碗,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顺遂走后没多久,商陆就醒过来了。我的手一直放在他心脏的部位,等他醒过来,开口惊讶地叫了我一声陛下以后,我笑笑,叫他:“商陆。”
手下他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扑通扑通似乎要挣脱胸腔一般。但他的声音却十分镇静,一丝波澜都不起:“陛下,臣是江锁衣,不知陛下口中商陆是何人。”
看官们哪,我此刻心里的脏话那是一串接一串,前翻后滚左旋右转都不带重样的,我硬生生把“何人你娘个锤子”憋回去,略带惆怅地回答他:“商陆是我的夫君,亦是我孩子的父亲。”
商陆继续装死。
我在狂暴地弄死他和包容他那颗别扭的男人心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觉得此时出击为时尚早。这种事情,一定要一击得手直戳死穴就像把王八翻个个儿一样让他一辈子都翻不得身!
我笑而不语:“那行,那我走了,你把药和粥喝了,我等你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一出此言,商陆好像打摆子似的颤了一会儿。
我施施然回了宫,只要确定江锁衣是商陆就好办了,我自认别的才能没有,但是我具备拿下商陆所需要的死缠烂打厚脸皮属性,而且是天赋异禀,再加上如今我有个女儿了,我就不信商陆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要,自虐似的非要茕茕孑立,矫情地风露立中宵。
商陆回归朝政的那天,是我给孩子办满月酒,赐名封号的日子。
我在御花园大宴群臣,告知天下,公主赐名云近春,封号初时。近春,取的是春日将近的意思,也算是我对她的祝福与希冀。
满月酒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但我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这里其他的闲杂人等全部退去的,只有我和商陆孩子在一处。有时候寻常人家轻易能过的普通生活,在宫里却难如登天。
我郁闷啊,为什么我和我男人的孩子的满月酒,却要邀请这么一大堆不相干的老头子来添堵!
还有商陆那厮!他究竟是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
我这样一想,心里闷得慌。我左手边的长歌海月抱了云近春过去,一边逗弄,一边哄她喊:“叫爹爹,叫爹爹。”
要是在平常,我一定出手将其打死。但我此刻却特意不做声。因为座位是按着官阶高低来分的,能与我同桌的,除了长歌海月这个不明人士,只余朝上一些一品官员,所以商陆是坐在我右首的。哼,我就要让他听听,让他听听自己的女儿叫别人爹是怎么个感觉!
商陆默不作声,也是,他顶着这么一个御史大夫的名头,也没什么资格出声抗议。
我越想越郁卒,让顺遂替我倒了一杯酒,正欲饮下,被这厮按住了持杯的手:“陛下,请以龙体为重。”
然后他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我乐不可支,哦呀,他还是关心我的!他一定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一定忍辱负重在我身边关心我照顾我,他一定像一个影卫一样神出鬼没地替我解决掉许多难题……
云小茴,你怎么这么不矜持!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吼。
矜持呵!矜持!
这是一个多么深刻的词,可我又是多么不想去思考它!
我转念就撂蹄子把矜持两字踢开,从长歌海月手里抢回云近春,示意顺遂把孩子给商陆。
我嘴里说得冠冕堂皇:“江爱卿,你是堂堂御史大夫,文曲星下凡,抱一抱小公主,说不定能让小公主沾得一些你身上的灵气与才智。”
商陆激动了:“臣……”
臣你个锤子!我心里编排他,笑眯眯地听顺遂指导商陆:“江御史,孩子不是这么抱的……江御史你别激动啊,哎你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我心里的小人翻滚在地上狂笑。
然后听他在一旁笨拙地哄云近春,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哦呀声,特别好笑。
我凑近他耳边:“江御史,做人要实诚。”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然后他说了一个字:“哼。”
我笑死了,商陆,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可爱!
正文 四十七
四十七
拿下商陆,是绝对不能操之过急的。
我们两个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我不逼他承认自己的身份,他依旧作一个无名英雄默默地替我处理掉小至念奏折大至发俸禄的一系列事情。
我告诉自己,不能慌。如果逼急了,指不定商陆一纸辞呈告老还乡,然后再乔装打扮,或许是一个伙夫,或许是一个厨子,或许是一个太监,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守护我。相信我,这事他做得出来。
商陆侥幸还活着,对我来说已是上天的恩赐,我很害怕哪一天老天发现了商陆,又把他收回去。所以他能在我身边,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有时候甚至想,哪怕他永远不承认也没关系,这样相守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我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这么低的要求,这么贤惠的媳妇儿!
许是商陆自己也内疚心虚,对我种种矫情的要求来者不拒,但我又不能做得太过,这朝堂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指不定就有一堆老头子指着我痛心疾首地喊“荒唐!白日宣淫太荒唐了!”
白!日!宣!淫!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心向往之的美好境界呵!只是江锁衣从来谨守君臣礼仪,不肯让我揩他一点点油。
我只得作罢。
近来朝中刮起了一股风潮,时兴替人做媒。
好像是一下子春天来了油菜花开了一般,诸位老头子们忽然对彼此儿子或女儿的生辰八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尤其觊觎我新提拔的那一批青年才俊,想尽办让自家的千金和才俊们搭上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很奇(霸…提供下载…)怪,问顺遂他们这是吃错什么药了,顺遂唰唰唰地在我耳边翻黄历,然后严肃地报告:“陛下,明年是寡妇年,嫁娶提亲定亲都不宜,所以大家伙儿都趁着今年把亲事定了结了。”
原是如此,我表示理解。所以这几日来,朝中群臣们放弃了各自立场各自帮派,热火朝天的只有两件大事。
一样是发情,一样是做媒。
然而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你侬我侬的氛围中,有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冒出头来了。
这人是如今的礼部侍郎,窦大人,家中有女,年方十六,春心骚动,红杏出墙,打算也在朝中钓一个金龟婿。
说起金龟婿,朝中最吃香的就属御史大夫江锁衣江大人了。年轻有为位高权重,个性稳重为人老实,几千年来才发酵出的一个香饽饽啊!这么千山鸟飞绝的一个妙人儿,早成了朝中老臣们眼里的闲婿。
我不由得庆幸,得亏我是看不见啊,我要是看见了,估计得被丈人老头们眼中嗖嗖嗖射出的金光给闪瞎狗眼,还得做回瞎子。
我自然心中忿忿,可也不易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来说些什么,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憋得真是百爪挠心,那叫一个难受。
好在商陆忠贞不二,坚定不移地拒绝了那些老丈人的好意,我才没有狂化。
但是这个窦大人却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另辟蹊径,既然攻克不下商陆这座碉堡,便直接上书,请我给商陆和窦小姐赐婚。
顺遂给我念这奏折的时候我气得都笑了,那窦小姐我知道,长得很突然,胖得很均匀,窦大壮往商陆旁边一站,就是商陆这个糙爷们也被衬托得如同水淋淋豆芽菜一棵,窦大人能想到把这俩人凑作堆,这思维得有多鬼斧神工啊!
但究竟是天下父母心,一个父亲,想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我压抑住了怒火,心平气和地回复那位窦大人,江御史乃天将降大任于斯之人,心志已苦,筋骨已劳,体肤已饿,如今正进行到动心忍性的阶段,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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