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冷月行》第48章


他转身朝那声音奔去。身后的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追随他奔去。
抱着孩子的士兵听到她的哀求,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这是命令,我也没有办法。”说完,他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孩子。
她已经用完了体内仅存的力气,她手颤抖着,嘴蠕动着,绝望地看着啼哭的婴儿被举起来,那最后一声嘶喊被堵在她胸口,她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
“住手!”一声威严的命令阻止了那士兵的行为。
她终于缓过一口气,堵在胸口的东西被那一股气冲击,脱口喷出一口鲜血。
此时此景,潘大将军惊呆在帐前。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瀛湖边娇艳的少女,那马球场上矫健的少女会变,变得如此憔悴,如此羸弱,甚至她已为人母……这眼前的一切,惊得他目瞪口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步履沉重地走过去,蹲下身躯,轻轻拥着她那仍在轻颤的身躯:“一切都过去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月儿,月儿……”
他百感交集。
“那孩子的父亲是天朝人,真的,我是清白的。”她犹在喃喃自语,两眼空洞无物,眼神透着疲惫和痛楚。
她还没有从那恐怖的经历中走出来,还在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我信你。”他轻轻安抚她。
围观的士兵们真的看不懂了,他们何时见过这么温情脉脉,这么情意绵绵的大将军。大将军常年冰冻的脸化开了,隐隐透出笑意……
第 29 章
天朝京都的老百姓多年没有感觉到如此欢乐祥和的气氛。京都的大街上挂满彩旗,小孩在大街上奔跑,时不时放几粒鞭炮,小摊贩和沿街的店铺歇业,所有人自发地来到长安街。
往年接连不断的战乱和灾荒,不要说生活无着,甚至性命也要随时失去。所以天朝老百姓出于发自内心的感激和钦佩,等候在长安街的两旁,欢迎凯旋而归的征西将士们。
这一天,除了看到威武雄壮的军队,在京都很多人心里还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据当时围观的人说,真的,如不是亲眼得见,你根本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等人物。潘大将军用兵如神,战功赫赫,声名贯耳,已经令人赞叹,但他本人更令人惊奇,他容颜俊美可以说当世无双,瞬间倾倒了无数人。
天朝豪门权贵中,有女未婚配的,无不以嫁入将军府为其人生理想目标。心急的人马上聘请媒人上门说合,矜持的也在话语中频频暗示将军,我家有好女,相貌出众,品行端雅,性情温和,才艺精深……直说得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再听闻。
大将军从不为所动,媒人上门撮合的,他婉言谢绝;频频暗示的,他不予理会。
希望落空的人心里不免恼恨。于是,有各种流言悄悄传出,在京都的街头巷尾,在人们的茶余饭后,以最快的速度扩散着。
舆论的焦点集中在大将军班师回朝之际,据说,当时,大将军小心翼翼地从马车里搀下一个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这名神秘女子身旁跟着一位乳娘,乳娘怀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这名女子和婴儿与大将军的关系,让人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是什么关系。
据将军府家仆酒后透露。说她是将军夫人吧,将军又要下人叫这名女子“小姐”;说她与将军无关吧,将军又对她确实关怀备至,爱护有加。将军一有空,就到这名女子跟前嘘寒问暖,府里一切物品人员调配,莫不以这名女子的需要为首要考量。
将军府家仆言辞里传递出一个信息,就是大将军对这名女子倾心爱慕。
费解,怀疑,惊叹,嫉妒,羡慕……各种各样不同的情绪在爆发,在爆发后又继续传播这些信息。
将军府的下人们难以理解他们的主人:功高盖世的将军为何要如此对待这么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京都里有的是名门望族出身,千娇百媚的少女,为何将军的眼里只有这么一个身份模糊的女子。
连将军府里近旁的人都对这名女子很好奇,不要说市井里的百姓了。
通过不同渠道的打探以及各种费神的猜测,有人说,这名女子是将军攻打乌弥国时,捡的一个漏。乌弥王兵败逃跑时,遗弃了一名妃子,被大将军看见,据为己有,连带那女人的孩子一块给他藏在将军府。
呀,这,这……潘大将军竟敢将敌国的俘虏私自藏匿在府里,供他欢娱,真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还有人说,这个女人是大将军手中的一粒棋子,就是她引来乌弥王,被大将军来了个瓮中捉鳖,所以征讨蛮夷才会迅速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祸水呀,这女人就是祸水,你看,乌弥王叱诧风云多年,到头来竟要为个女人葬送性命。真,真……大将军将这样的女人留在府里,要步乌弥王的后尘啊……
惋惜声,叹息声,声声在墙外,没有飘进那座府第。
京都干道旁一条幽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东西走向的街道上只有两座府邸,它们一街之隔,南面丞相府,北面将军府。
丞相萧长天坐在书案前,手捧奏折,看得直皱眉,又是一本弹劾潘世载的折子,说大将军身为朝廷功臣,恃功而骄,私藏敌国王妃和王子,罪不可赦,望朝廷从速查办。
这事真棘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怎么可以自断手臂?
潘世载正在月儿房里逗弄婴儿,府里的家仆来报,萧丞相过府拜访。潘世载诧异,不知丞相有何急事,刚下朝就到将军府拜访他。
潘世载快步来到前厅,看见萧长天背对着他,出神地看着墙壁上挂的一幅画,对他的到来浑似不觉。
“萧丞相,失迎。”
“潘将军,打扰。”
两人朝对方拱手为礼。
潘世载请萧长天坐下,乘丫环上茶之际,萧长天的眼睛不由又朝那幅画瞧了瞧。
“萧丞相,可喜(霸…提供下载)欢这幅画?”
“啊?是,是,是。”萧长天一迭声回答,可脸上的表情显露出他的心不在焉。
“我也喜(霸…提供下载)欢这幅画。”潘世载微微一笑,指着下人刚上的茶:“丞相,请用茶。”
两人轻啜一口茶,萧长天望着潘世载:“潘将军,我这次过府一叙,实有一件为难事,想请教将军该如何处理。”萧长天稍稍停顿了一下,潘世载不以为意,追问他:“丞相有何为难事,但说无妨。”
“我接到不少奏折参劾你,说你私藏敌国王妃和王子,可有此事?”
潘世载闻言一惊,脑子嗡地一声,脑海空白一片,嘴里只知道为她辩解:“不是这样的,她和孩子都不是,都不是敌人。”
“众口铄金,潘将军可有好办法堵得了这悠悠众口?”
潘世载低头不语,稍顷他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萧长天:“希望丞相给我一个建议。”
“将军,她们究竟是不是你从乌弥国战场上带回来的?”
“是。”
“那她们就是敌人。我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杀了她们,而且是公开处决她们,这样才能让将军恢复名誉,否则,将军的一世英名都要毁于一旦。”
“不行,不能杀了她们!我不在乎名誉,我只要她们活着!而且,她之所以有今日,全是我一手造成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来承担这后果。”潘世载激动得脸色发红,脖子上的青筋毕露。
“将军打算怎么承担,将军难道要置天朝的皇威不顾,置天朝的法律不顾,一心只想包庇她们?”
“丞相,她们是无辜的。”
“无辜?”萧长天闻言,嘲讽一笑,“将军,卷到漩涡里的人都不是无辜的。听说,那个乌弥王就是为了找寻她,才给你们逮住了?”
“话是这么说,可她不是……”
“她到底是什么人?”萧长天目光炯炯地看着潘世载,眼神里有一股迫人的压力。
潘世载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她是我曾经发誓要相守一辈子的人。后来,我与她失散多年。如果,如果不是我犯错,她就不会被掠到乌弥国……总之,她历经了坎坷,好不容易活下来,你说,我怎会让你们处死她。”
两人在屋里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丫环在这时走进来:“将军,小姐说晚食已经准备好了,就请客人留下用个便餐吧。”
萧长天知道丫环嘴里的小姐就是他们争论该如何处置的女人。
潘世载看着萧长天:“丞相意下如何?”
萧长天微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前厅,萧长天走在后面,即将跨出门槛时,不禁又回头望了那幅画一眼。
饭厅里,一桌菜肴摆好,丫环仆妇站立在一旁,等着主人和客人就坐。
潘世载坐在主位,萧长天坐在客座。
潘世载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这是谁做的?”
一名丫环上前:“回禀将军,是小姐亲自下厨做的。”
潘世载闻言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长天不等潘世载谦让,自顾自夹了一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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