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养成计划》第87章


李治略怔,唇角一挑,看着像是要笑,只是他的声音却低弱如一缕轻烟:“媚娘,我该怎么办……”
犹记得少年时的李治,睁大的眸中尽是怯意,只是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袖,轻轻地问这句话。
“唉……”我深叹,欲转身收拾满屋狼籍,他却从后紧紧抱着我,力道之大,险些令我窒息。
“阿治……”我侧头在他耳畔低低私语,握住了他不停发抖的手,而后两人相拥坐在后面的榻上,我任他将头枕在自己屈起的腿上。
李治靠在我的怀中,如耳语呢喃般,轻软得如同棉絮:“媚娘,如今只剩你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就如先前那般……”
我梳理着李治的发,温柔地望着他:“是。”
李治不再想做一个如同傀儡的皇帝,朝臣大都听命于长孙无忌,而后宫之中,王皇后、萧淑妃是绝无可能给他帮助与支持,内侍宫人更无实际权利。朝臣、外戚、后宫之中,他最后能借重的只有我——武照。苍茫天地间,我是他唯一的同谋,只剩我与他相依为命。纷繁复杂的局面蓦然间变得异常简单而清晰,同仇敌忾,如今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长孙无忌。我与他不再只是男女**,更关系着自身的生死浮沉,我与他都背负着极为沉重的东西。无论是帝王、妃子,还是男人、女人,在男欢女醉生梦死之后,都是一桩桩不对等的关系,而在那之上,建起的仅仅是一个又一个谋求权力的**。
紧搂着他,我们相互偎依,仿佛过了很久,我才开口道:“阿治,欲速则不达,我看此事先缓一缓,以硬碰硬,只会玉石俱焚,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治握紧了我的手腕,他的气力很大,握得我隐隐生疼。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问道:“媚娘,逼不得已时,只能委曲求全,是么?”
我一怔,因为就在多年前,争夺太子之位时,他也曾问过我相同的问题。
我缓缓颔首,依然给他那个与多年前相同的答案:“这世上只有成败,没有荣辱。一时的委曲求全,才能求得最后的胜利。”
李治轻轻松了口气,紧抓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一些,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朕不会败的,绝不会!”
他似在说服我,更似在说服自己,他的余音在空荡的屋中悠悠回响,良久不绝。
“此路既不通,那便另辟新径。”我看着李治疲惫的双眼,淡淡说道,“既然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反对废后之事,那朝中总有其他大臣是赞同的吧?
“你的意思是?”李治双眸瞬间变得沉郁。
“陛下,此次我们遭到群臣反对,可得到两个教训,一是绝不可用卑辞下体拉拢、贿赂辅助大臣。二是后宫斗争的每一步都与外廷紧密相连,王皇后虽身在后宫,但她的家族、以及她拥有的头街,令她在外廷有很大援助。”我微思忖,谨慎地开口,“朝中并非只有长孙无忌、褚遂良,而是还有李勣、许敬宗、李义府等人。”
李治沉默不语,只是含笑将手压在我手背上,静静地听我说下去。
“李勣是先帝为陛下留下的辅助大臣之一,他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而李义府素来与长孙无忌不和,许敬宗则是受长孙无忌排挤,郁郁不得志……”我垂首与李治想望,安然说道。
李治面上浮起闲静的浅笑:“说下去。”
“陛下,如今朝中对废后一事议论纷纷,我们亦无胜算,不如先离开一阵。”我早已成竹在胸,知道如何打好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不久之后便是先帝的忌日,陛下不如离京师谒昭陵……”
“朕明日便下旨,命李勣等人随驾前去。”李治亦是聪明人,听我如此一说,便也明白了,“李勣为人朕十分清楚,只是那李义府却是笑里藏刀,谄媚小人,在朝中名声不好,恐不能用之。”
“陛下,举才,勿拘于品行,不求此人品行不污、天性无缺,只要他有济物应世的本事,为帝者便敢用。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这个‘御之’之‘道’,并无玄虚,不过是用人方法,亦即前述之高明手段。”我静了神色,唇角却浮起不自觉的笑意,“譬如,好名的轻利,重利则不恤于名,敢做风流鬼的也不怕马革裹尸还,这样的人,便可分别委诸讽谏、征税与治军之事,或能大收其效。用人之道,本无定法。知人善任是用人之道最重要的一点,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媚娘,我还是喜 欢'炫。书。网'如此的你……如此多年过去了,你却仍是这般睿智。”李治忽地起身抚着我的眼睫,“总能应对自如,侃侃而谈,眸中绽露出流丽的金光,美艳不可方物……”
我敛了迷惘的神色,按捺住跌宕的心情:“陛下说笑了,臣妾失口乱语……”
李治浅笑着将我搂进怀中:“我就是喜 欢'炫。书。网'这样的你,自信、聪慧、果敢,从不会令我失望。”
“陛下,我们绝不会败。”我笃定地说着,那件淡金的衣袍映入眼帘,燃起我心中的熊熊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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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治便下旨,他要离京师谒昭陵,而长孙无忌等人当然无任何反对的借口。
王宫正殿宫外,金黄的仪仗与深色锦衣的侍卫森然布列,如两条蛟龙交相对峙。钟鼓齐鸣,在大乐激昂的曲调中,李治进入殿外广场,登上龙辇。
春光正好,长安城却异样地沉寂着。马车内,我透过车帘向外望去。筛过的阳光,像一场金色的细雨,轻轻打落在我的身上,奢华、暖意。
“哒哒哒”一阵规律而稳定的马蹄声传来,我素来对马匹有好感,也略有研究,所以只闻其声,便知这是匹好马,于是挑帘探头去看。
正文 你一生都不会厌倦的女人
果见后方奔来一匹枣红大马,缎子似的皮毛发亮,煞是威风。马上之人一身玄袍,留着三缕长须,面容刚毅,正是李勣。
我望着他轻笑起来:“司空跨的这匹可是难得的好马啊!”
(注:李绩官职先是为尚书左仆射。永徽四年,册拜司空。)
李勣见我忽然探身出来与他交谈,显是惊诧,刚想下马,却被我拦住:“司空不必多礼。”我仍笑着,声音却如常平静,“此等好马,连我都忍不住想试试。”
“此马性烈,昭仪尊贵,若想驰马,还是挑匹温顺些的劣马吧。若是摔着了,臣可担当不起。”李勣虽态度恭敬,语气却有些轻视。
我亦不恼,不顾马车的颠簸,继续与他攀谈:“早就听闻司空南征北战,对马匹极有研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勣并不答我,只放慢了马匹的速度,跟在我的马车旁边。
“小女虽不才,却也喜 欢'炫。书。网'驭马,只是远比不上司空。一匹马,是为将者的生命依托。倘若要看一个武将能否有所成就,便要看他的马。烈马难驯,只忠于英雄豪杰。”我望向李勣,微笑淡然,目光里却无笑意,“比如赤兔宝马,先从吕布,后随关羽,此二人皆为俊杰,也只有他们才配得上如此宝马。而劣马易驾,却任人驱使,难以成功。所以欲成大事者,必要有胯下良驹来扶持。”
李勣沉默片刻,才又应道:“那也要看谁能驯服此等烈马,否则一个闪失,或许便从马上跌下来了,得不偿失。”
我扑哧一声笑了,方才的凝重神情全然释去,“若不放胆一试,又怎会知晓?千里驹若是安于卧槽不出,那便只是匹毫不知世的劣马了。我对马匹实是一知半解,若有说错,让司空见笑了。”
李勣又沉默半晌,目光微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唐突地问道:“你的母亲……是风明么?”
我瞬时呆怔,而后沉重地颔首。
李勣这才喃喃道:“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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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说天有不测风云,果是如此。晨时晴好,此时暮色刚昏,西边却隐隐压上几团厚云,有些许潮湿的凉气,怕是要有雨水过来。
林锦探出头望了望,关切地道:“昭仪,起风了,我给您拿披风来?”
我抬头望天,想着下榻之地已不远了,便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香炉内焚着沉麟香,淡青细烟袅袅升起,入帘冷风悠悠淡淡,带来草木清香,吹得我长袖轻拂,微露枯瘦的手腕。
李勣最后喃喃自语:“难怪了……”
他是何意?他与母亲原本是相识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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