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有毒》第116章


“鼓励有何用?你呀,只适合挥刀弄捧,弹琴这等雅事还是免了。”打趣了一句,江霆又轻笑了一声,自嘲地道:“你母亲的琴艺虽好,但她的琴音从来不是为我而奏。”江霆今日笑得很频繁,但他的笑却显得那样悲凉。让离忧看着,心都隐隐生疼。她轻移两步,半蹲在江霆的软椅前,握住他那因瘦而更显修长的大手,宽慰道:“爹,娘不在了,以后就由女儿为爹弹琴。女儿的琴,只为爹爹一人而奏。”
江霆点了点头,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脸色也不再似方才那般红润,渐渐恢复成了一片苍白。离忧知他已然疲累正想劝他回去歇息,却又见他扬手指了指琴。离忧不愿拂了他的意,遂又坐回到琴桌前。玉手轻挑,乐声缓缓流出。轻柔婉转,似是少男少女初见之时的砰然心动。随着她轻拢慢捻抹复挑,指法的不时变动,乐声也慢慢转向欢畅,像是热恋中的情人如胶似漆,绻缱无限。紧接着,琴声急转直下,变得压抑而悲切,仿佛是相爱之人,远隔两地,欲言又止的相思之苦,欲忘难断的缠绵之情。曲到最后,低沉幽缓,是望断天涯始无终,情深一世苦,终不悔。
在最后的琴声缠绕中,江霆的目光开始涣散,遥遥望向远处的天空,分明看见昏沉的苍穹之上,慢慢地现出一个女子的背影,一身大红锦裘格外的显眼,像是怒放的红梅。
“嫣儿……”江霆向着虚空低昵了一声。高穹上的女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转过头,嫣然一笑,向着他招了招手。江霆想抓住她的手,但手伸到一半,便再也使不出丁点的力气,沉沉地垂下,敲在软椅的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生生地打断了琴声。离忧蓦地转过头,看到江霆已然阖上了双目,唇角处微微带笑,像是陷入沉睡一般安详。一阵风过,江霆花白的长发随风而摇。
相逢恨晚,若有来世,且让我成为你第一个认识的男子,可好?
篁顺十二年四月,篁太祖江霆崩。太祖一生间于褒贬。毁者曰:太祖喜杀戮,专横暴戾,大韶千年基业尽断其手;赞者曰:韶衰而篁取,乃天道轮回。太祖顺天命而为之,恶酿杀戮,然逢乱世,故此一振朝纲。自太祖登基之日,勤政事、勉百官、治万民,创天篁百年不朽之功业。
同年五月,太子江华继帝位,改元兴和。史称篁兴帝。
——《南北通史》
很长一段时间内,朝华宫都沉浸一片悲戚之中。江霆即崩,后宫众妃无子嗣者皆迁居于幽华殿,往日寂静的冷宫虽因此而增添了人气,但愁云惨雾之下,却更显悲凉。离忧于心不忍,也曾在江华面前替那些太妃讨情。但因碍于规矩,江华也只无耐,只是答应尽量在吃穿用度上给他们以优待。
天终于放晴,连着几日都是骄阳高照。正值午后,日光穿透朱窗纱帘,倾洒在重华殿内,为汉白玉的地板上渡上了一层金光。殿内的软塌上,离忧斜椅其上,正翻阅书籍打发时间。忽见青莲欢欢喜喜地跑上前,福了一礼后,笑道:“公主好消息。”
离忧看了一眼,又继续埋头书中,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好事,能让你乐成这样?”
青莲道:“奴婢方才从外头回来,听陛下跟前的王公公说,南韶撤军了,咱们不用打仗了。不光如此,南韶的皇帝还答应调十万担米粮振济我国灾民。”
离忧闻言大吃一惊,再也无心阅读,亟亟追问:“此事当真?”
青莲点头连连:“千真万确,陛下今早当朝宣布此事。要不然消息又怎么能在传到后宫中?”
第三卷风云变 十年叹 第十六章 亲情化局
十年叹 第十六章 亲情化局
离忧眉头紧拧,满心疑惑。天篁、大韶十年来战争不断,皆恨不得将对方消灭。而眼下,天篁受天灾于前,国丧在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出是大韶出兵的最佳时机。一旦萧夜出兵,极有可能完成大韶一统的大业。萧夜自然也知道这层道理,所以前番才会引兵做出战的姿态。如今却突然收兵,非但如此,竟然还好心的出粮振灾。这实在是有孛于常理。莫非萧夜忽转性,不再想收复当初大韶的江山,只安心做南韶的皇帝?
正在离忧思忖之际,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太监尖细而响亮的声音:“陛下驾到!”
紧接着便见江华在众多侍从的簇拥下进得殿来。他头戴九龙盘丝金冠上,贵气凛人。身着点明黄色金丝织就的龙袍,胸前背后皆绣有九爪金龙图腾,帝王的气度彰显无疑。重华殿的宫女太监拜服在帝王的气概之下,山呼万岁。唯有离忧,似乎只当他是弟弟而非一国之君,也不见礼,只是笑盈盈地迎上前,道:“下午应该小睡一会才是,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可有事?”
江霆在世时,离忧也从不行帝臣之礼。如今江华登基,除了在登基仪式上她行过国礼之外,私下里一直似普通人家的姐弟那样。
江华微笑道:“皇姐不也没午睡么?怎么,想赶弟弟走么?朕刚登基为帝,国事太忙一直没来看看皇姐。今日得空,特来看看。”说话间,扬手挥了挥。众人会意,垂头敛目,纷纷退下。重华殿内只剩下这姐弟二人。在椅上坐定,江华又关切地道:“父皇虽不在了,这宫里还有弟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这句话明显有客气的意味,让离忧皱了皱眉,道:“小华,你是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在我面前何需再绕弯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江华眉目含笑,他和江霆不同,江霆一直是以冷面冷心著称,甚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笑颜,而江华给人的感觉则是温莞平和,少有人知道,他真正动起怒来同样是极为可怖的。必竟能在十年的战争中,历经无数战役的人的心绝不会软弱。
“皇姐,你我之间只相差半岁吧。”
“是呀,怎么了?”平白无故的,突然扯起闲话让离忧的心头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江华笑了笑,又继续道:“朕只比皇姐小半岁,如今已有一后六妃,两子三女。皇姐却还孤身一人,朕实在于心不忍。”
未料到江华绕了半天话,竟然绕到这种事上来。离忧淡淡一笑,道:“这些年来我也习惯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况且如今爹新丧,按规矩不是该守孝三年么?”
江华道:“守孝三年确实该如此,但皇姐似乎忘了,规矩中还有一条,如遇嫁娶只要在百日内完婚便可。想必父皇在天有灵,也不忍见皇姐为他苦守三年再婚。”
言里言外都另有深意,离忧脸色一沉,道:“新君登位不是有很多大事需要处理么?陛下怎么会有空管起姐姐的私事来?莫非是嫌政事太闲了?”
江华笑道:“皇姐乃是天篁的长公主,终身大事岂能算是私事?朕也是为皇姐好,皇姐何必冷言冷语?”
离忧冷笑道:“你既然提起此事,想必是连驸马的人选都替我选好了吧。”
江华道:“皇帝果然慧质兰心,一点就通。”
“是谁?”无论是谁只是离忧不答应,任何都不奈何不得她,即使是皇帝也不行!可是当江华道出那个人的名字时,却令离忧震惊无比。
“皇姐身份尊贵,一般的人自然匹配不上。是以,朕替皇姐选定的对象乃是南韶之君——萧夜。”
离忧闻言先是一惊,继而仰头哈哈大笑,忽地又笑声一止,自嘲道:“我都是年近三十的人了,早已是昨日黄花,日渐枯萎。而萧夜则是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又怎么会要我这个半老之人?你的算计未免要落空了。
江华则一直微笑着看向她,似乎她一切的反应都只他的算定中内。
“皇姐又何必妄自诽薄?皇姐看不见自己的优点,但不代表旁人看不到。朕一月前才向萧夜表示出和亲之意,不料今日南韶的求婚使就已到达。不但同意停战,还出粮十万担以振我国灾民。不光如此,萧夜还许诺将立皇姐为南韶皇后。皇姐或许还不知道,萧夜的皇后之位一直空悬,如今看来恐怕就是为皇姐所留。萧夜对皇姐也可算是情深意重,也不枉费皇姐当初背国私助他逃走。”
闻听此话,离忧只觉心寒彻骨,她冷笑连连:“难怪陛下会如此轻闲,原来是烦心的事都已解决。用亲姐姐的婚事来买一个天下太平,这笔买卖着实很好赚。说什么不忍见我孤身一人,简直就是狗屁!”
虽然江霆从前对离忧过于冷漠,但从来不会利用女儿。而他,这个至亲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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