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第54章


平日里他都是准时起床出门,或者就在附近走走看看。
我觉得蹊跷便跑过去看了,推开门的时候一片安静。我走到里屋,看不见人影唤了几声,这才发现他倚着床沿早就昏迷了。
我大喊一声过去,发现他手脚冰冷,鼻息微弱,赶紧嘶叫道:“师傅!师傅!”
郭嘉昏迷了四天才醒来,腿脚暂且是废了。
他硬要下床走走,可是才踩到地上就倒了下来,我一把扶住,他狠命甩开,自己扑倒在地。
我咬牙不说话,将师傅熬好的汤药端过来,他推脱,我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是想急死我们吗?”
他坐在地上回头看我,我蹲下身来把药碗放一边,搀扶他起身上床,他终于有点悔悟,张口接纳我喂来的汤药。
我道:“师傅说喝了会好点,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走能跳像我一样了。”我说着就抽泣起来,他伸手替我擦泪,沙哑道:“哭什么。”
我抹一下泪水,说出心里的哀求:“郭嘉,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我会好好照顾你,师傅也陪着你……”
他当即打断我的话:“不,我想留在这里,既然活不过几年,我一定要完成这些才好。”
“你们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再这样下去,连师傅都救不了你了!”
“那便放弃吧。”
我一巴掌甩过去,他垂目看着旁边,还是轻轻开口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我劝不了他,即便是我。
我起身道:“在你心里,是否有一样珍贵的东西?只要一样就好。”如果它能帮我把他挽留在世上,那么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弄到。可他却死气沉沉道:“没有。”
我道:“那你帮曹操打天下也不是吗?”
“那只是我的心愿,心愿不足一提。”
“不足一提……为什么所有的事在你眼里都不足一提?在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样是值得反复吟诵的吗?”
他看着我,甫要开口回答却轻轻一笑:“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关上门,最后看一眼他的背影离开。
这些日子我一直照顾着半死不活的他,曹操偶尔来探望一番,随便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扶他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侍画刚好也大病初愈,在院子里散步。她一把将我拉得远远的,问道:“夫人我们究竟还要待多久啊,你看这都夏至了。”
我摸摸她的脑袋:“你若想回去,我可以派人送你。”
侍画不依道:“夫人,你就算不为了我也该想想小少爷吧,他出生不多久,爹娘都不在身边很不好的,你想想他每天想着你和公子,一直哇哇哭多不好。”
我心里也是一软,口中念念有词道:“是啊,循儿他……”
侍画道:“夫人,那可是你怀胎九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平日里碰不着他,也不该一点感情也没得啊!再说夫人,你来之前还刚小产过,要是公子回来知道你乱跑,肯定饶不了你。他都在信里说了要你好好地,别再不听他的话了。”
关心则乱,我还是担心我的孩子:“侍画,要是循儿想我了该怎么办?我还没给他喂过奶,他长大了不会不认得我吧?”
“夫人你哪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我看连公子都比你宝贝他。”
被侍画这么一说,我慌乱起来,“那怎么办?其实我也很想他的。”
侍画调笑道:“那夫人肯定也想公子了吧,指不定现在公子就在家等你呢!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就要拉我走,我赶紧回过神来,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还要照顾郭嘉,你先回去好了。”
侍画气得喊道:“夫人,小少爷和公子都抵不上那个男人吗?我真替公子寒心!你的夫君是周瑜,不是那个郭嘉啊!夫人!你要关心照顾的也该是周瑜!”
我还是倔强道:“你回去给我解释吧,反正我会回来的,迟早的事。”
侍画气得跺脚离开,我转身去看,却发现郭嘉早不在原地了。
第50章 兖州曹营九
房里没有人,四合院里没有,到处都找过了还是没有,他一个残废的人能去哪里?我百思不得其解,朝我平时栽花的地方跑去,就看到他一步一慢扶着墙壁在走。
我轻轻追上去,他也停下来道:“你看我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你便和侍画打点一下回扬州吧。”
我知道他刚才定是听了我们的对话,解释道:“我不回去,他们不会管我的。”
“你为人妻子,为人母亲,该有点责任。”
“我对你也有责任。”我上前扶他,他还是将我推开,一下坐到地上,努力着爬起要走,我站在一边道:“你这就算好了吗?”
他冷道:“但至少不需要别人的垂怜。”
我立马潸然泪下,蹲下身子要扶他,可他一再推脱,力气执拗不过我,便只好大喊道:“放手!我让你放手!”
我哭道:“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我由他推着离开,自己又是贴上去,他猛地一伸肘打在我脸上,像是给了我一个耳光一样,我跪地哀求道:“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我带你走……”
我伸手只能抓住泥泞的土地,他却依旧这么倔强,不肯听我半句话,“我什么都不要了,就我们俩走好不好……”
他怒道:“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累赘!”
我擦掉眼泪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希望你好起来而已。”
“可我有太多事还没有完成,我不能走。”
我过去抱住他道:“都交给我,我来帮你……”
“你这么笨……”他还是将我推离,用尽全力站起来,痛得满头大汗,我又不敢插手去管,看他摔倒了又爬起来,看他沾了一身污秽。
我站在一边大哭,像是小时候那样,我惹他生气他不理我,我就只能一直哭,哭到他转身过来,喊我“芊芊”为止。
可是如今只有“小乔”,不见“芊芊”了。
我反复吟诵了十多年的“蒹葭芊芊”,终于在一朝破灭。
我再也看不下去,从他身后抱住他,一遍遍喊着“奉孝”“奉孝”,任他怎么打我推我都无法将我赶走。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也好,是我无理取闹也好,我终是抱着他慢慢跪下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好好的……要我去讨好任何人都可以……我什么都做……”
“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是我不好,一直不听你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
我哭得肝肠寸断,看他一步步爬远,像是极力躲避我的视线一般,心里的绞痛越发难受,这种痛就像早已根深蒂固一样,只要我想到郭嘉这个人,全身都跟着诡异的痛起来。
他一下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我的心落到了海底,什么理智感情,统统不要了。
我只要他好好的。
我像疯了一样跑在相府里,终于在正厅看到了曹操。
哪怕他身边有夫人,有儿子,我也顾不上什么,顷刻跪在门口,泪流满面道:
“求你放了奉孝……”
“…我愿……登上铜雀台。”
一路驱车赶到铜雀台,这里高约十米,台阶层层叠起。我下了马车,由侍女拖过长长的裙摆,扫过大理石阶面,起步登上铜雀台。
铜雀台里的暖风吹来,吹干我脸上的泪痕,就算赤脚走着也不算冷,再冷也冷不过我的心了。
脚腕上的佩玲叮当作响,霓裳在风中肆意飘散,我步步向上,抬头望一眼庞大的宫殿,熠熠生辉。
手里的玉如意反射着黄昏的光芒,深深刺痛我的眼睛。两边的花瓣飘洒过来,凌乱在我的身上,裙摆上,芬芳馥郁,十里飘香。
尽头的一名太监还在宣读着:“江东皖城乔芊,东汉末年绝色,当附天下英雄,唯铜雀尔耳。”
高处的风吹散我一头精心盘起的长发,一身艳丽的红色和玉如意的莹翠形成对比,我抬眼即是一望无垠的琼楼玉宇,遮住了半天苍穹。
正是登台中,突闻身后一阵侍画的吼声:“夫人不要啊!不要登上去!”
她就要上前,却是被侍卫拦下,侍卫道:“军师,相爷有令,擅闯铜雀台,格杀勿论!”
我猛一低头,余光瞥见一抹白衣胜雪。
隔着一百多级台阶,隔着拦阻的人群,我们遥遥相望,我终是未语转身,登上最高处,不再回头。
来到铜雀台翌日,曹操大设筵席,铜雀台一片歌舞升平。高台之上,暖炉四面放置,檀香袅袅,即便是冬风吹来,也暖意阵阵,香味扑鼻。
宴请的宾客中不乏曹操的谋士,郭嘉自然在座。
一曲《倾国色》之后,赢得满堂喝彩,一时间轻歌曼舞,酒香环绕,让人五官沉溺,失去感觉。
所以倒在曹操怀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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