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之炊》第21章


周望缓和了神情,好歹能看出点愧疚来:“我诓他们的。”
“你是同性恋吗?”
“嗯。”
“真是搞笑。”陶陶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第一次见同性恋,结果是我看上的男人。”
周望倒了杯水给她:“不走的话就在沙发上对付一晚,我要睡了。”
陶陶坐在沙发上,没接杯子也不说话,他递了一会儿就放下走了,刚刚走进卧室,外间就传来砰地关门声。
周望和衣在床上躺下来,窗外月朗星辉,夜色亮得睡不着。
他没法同情那个刚刚被她伤了心的姑娘,他全部的爱意都给了哥哥,全部的同情都给了自己,或许他本不是那么寡情的人,但他也确实是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了。
有的人在失去以后才懂得爱,而他如何小心翼翼地珍惜,也没有人给他机会。
直到他把自己耗成了一捧灰。
第20章
'逃逸'
周瞭在Y市找了房子,到公司报道,最初忙乱的几天过去后,总算安定了下来,他虽然跟江墨开始交往,但也并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随心所欲,找到的出租屋是跟之前在实习公司的同事合租的,面积不大,搬家时多少要添置一些东西,再连房租一算,十分的捉襟见肘,江墨自然不能跟过来。
何况他也没有多少在恋爱的自觉。
他以为一切就应该是这样的,他的人生普通,欲`望淡薄,到了合适的年纪,便应该交女朋友,然后组建家庭,努力工作,还房贷养车教育小孩,跟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
那种闪耀的甚至离经叛道的人生,是属于周望那样的人,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周望更加聪明,也有那种好像艺术家一样的敏感神经,爱憎分明,当然也是因为脾气不好,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要耀眼得多。
他很期待,他本来很期待的。
但是周望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在接近于被背叛的愤怒之后,在恐惧失去唯一的亲情之后,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小望是怎么看他的?作为兄长他或许是不小心给了错误的引导?他曾经很长时间受困于这些问题,晚上失眠,辗转反侧地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会倏忽想起周望捏着自己的下巴亲吻的画面,然后他就会被吓醒,这种只有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夜晚变得非常奇妙,尤其的自私并且隐秘,什么想法都会蹦出来。
对于周瞭来说,最大胆甚至不要脸的想法,就是那种关于回应弟弟的设想,但哪怕在这种由夜色遮蔽连幻想杀人都不会被惩罚的时候,他也仍旧裹紧被子,勒令自己不要再有任何贪念。
没错,贪念,周瞭想。他想和小望永远在一起,而当这种愿望突然以另一种形式呈现的时候,最初毁灭性的震怒后,他竟然也有了微小的渴求,要如何形容呢?就像打扫房屋时用扫帚掸去蛛网,残留的蛛丝纤细卑微地徒劳伸着,在空中飘摇那么一小会儿,最终轻飘飘垂落下来,那须臾里,产生的想要将其复原的缓慢冲动。
蛛网是不能留的,但若真的亲手毁了,又好似不舍。
然而这毕竟都是些蒙灰的心思,留不到天明。周瞭起身穿衣,回到庸碌的平凡生活里,江墨给他发短信,说一些女生吞吞吐吐的情话,他也认真回,慢慢的好像真的会有些类似恋爱的感觉。
随后他算了日期,发现是周望放假的日子,就打电话过去,问弟弟要不要来Y市找他过暑假。
周望在那边握着手机,想起哥哥临走时说“放假回家吧”,原来并不是指要他回浣城,“回家”的意思,其实是“到我身边来”。
哥哥的声音很轻描淡写的,小时候跟他商量“放学去逛航模店”一样的语气,一边跟他打电话一边还跟同事应两句工作交接的样子,他眼睛酸胀,还是对着话筒说:“我不去了,学校也挺忙,陶陶……就是我女朋友,也要我留在这陪她。”
周瞭本来在一边翻找文件,听到这里停了下来。
周望在这边等了半晌,哥哥才接话:“哦,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之前给你买了只PSP,嗯……什么型号来着,3000好像,等会儿快递给你,注意收。”
“好,哥你工作别太辛苦。”
“知道了。”
“我、我有空的话,来找你。”
“嗯。”
“……那个,我给你写了歌,虽然还没填词,我下次弹给你听。”
“好啊。”
然后电话两头都没了声音,周瞭的手机传来嘟嘟两声,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没电了啊。”他喃喃一句,然后问同事借了充电器,重新开机以后,却也没有再拨弟弟的号码。
冬天眨眼就来了,周瞭攒钱帮江墨还了债,江墨在电话里欢快地说,要来Y市找工作。
周瞭让她缓一缓,因为自己正打算辞职。
这边还没干满半年周瞭很过意不去,但是朋友那儿的设计公司已经弄起来了,规模小,又是起步阶段,实在很需要人帮忙,在电话里苦求了他两天,周瞭已经在打辞职信了。
虽然公司初期是不会有多大收益的,比起周瞭现在的薪水只少不多,但他过去的话会有股份,跟朋友创业固然艰难,但肯拼的话,总会有更大的空间。
只是手头拮据,不能给小望打生活费了,他在下班的路上迷迷糊糊地走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冬天穿的多,他掏了几下才把手机掏出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但不知道为什么,铃声都仿佛很急切,周瞭摁了接听。
“哥,你在哪?”
“小望?”
“你在哪?我来Y市了,在你们公司楼下,是叫朗盛传媒吗?”
“我下班了,你在原地等我,马上就来。”说完他便跑起来,耳边呼呼的寒风,心跳声剧烈地从内向外地敲着他的胸口,电话里周望的声音掩饰的很好,但他还是听出了哭腔。
远远的,他就看见裹着黑色棉衣的弟弟站在黑黢黢的树荫下,他明明是在等人,却还专挑那种看不清的角落,蒙头蒙脸,肩膀也微微缩着。
周瞭直觉不好,跑到他身边去,伸手摘他罩在头上的帽子。周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手都碰到了帽檐,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周瞭的手腕,捏得他骨头都发出响声,周瞭这才看见弟弟朝自己抬起受惊的双眼。
“哥?”
“你怎么跑来了?”
周望松开了手,慌乱闪烁的眸子镇定下来,他眼球布满血丝,慢慢涌起一层水光。
然后周瞭听见弟弟对自己说:
“哥,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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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酒馆请了几支乐队来搞演出,周望他们压轴,观众很多,在门口’交了票钱往手背上盖个红戳,就免费领一支啤酒进来看演出,小小的酒馆里顿时挤挤攘攘,场面很是热闹。
有个姑娘是周望的同学,真正的大家闺秀那种,平时塞耳机都听巴赫,几乎没接触过摇滚,穿了格子裙来看周望演出。
陶陶也在,并且对这姑娘略有耳闻,她偏头问江秦:“诶,那边那个,对,是叫什么来着?”
“百里宣。”
“啧啧啧。”她嫌弃极了:“连名字都那么装逼。”顿了顿,又回头问江秦:“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也好这口。”
江秦简直无奈:“我好你这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在一旁咬耳朵,百里宣就跑到后台找周望,另外一个乐队的主唱一直盯着她看。
最后周望他们压轴的时候,百里宣坐在吧台边远远地看,那个盯了她一晚上的青年拎着支黑啤,凑过来拉她,要带她挤到人堆里pogo,她不肯,在人群外围拉拉扯扯,这种行为挺难看的,有人注意到,观众里几个气盛的小伙子,借着乱蹦撞开了青年,他大概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酒又上脑,就跨到台上,抢过周望面前的麦克风对着台下骂了一句“艹你妈,你们这群傻‘逼。”
场面立时乱了,演出接近尾声,大家都酒气熏天,情绪被躁动的音乐撩拨到最高,观众纷纷要挤上台揍人,周望没心情唱,脱下吉他正准备下台,就被那青年往脑袋后面挥了一瓶子。
“孙子,你妈没给你生屌啊?老子站你台上呢。”
周望瞬间火了。
事实上他没有哪一天活得畅快,在台上吼得再如何声嘶力竭,也觉得沉在心底的浊气越积越高,压得胸口痛,此时耳边尽是嘈杂人声,保安出动维持场面,演奏停止,谩骂震耳,酒馆的房顶很低,压得人喘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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