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第82章


少年长舒一口气:“笑了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柳絮不由皱了眉头,爹爹说了,女儿家的名字不可随意说给外人知晓,这可怎么办呢?一瞥眼,便看见嬷嬷急匆匆跑过来的身影,若是被嬷嬷看到,回家指不定又要听爹的训话了。
她随意看着四周,想着要怎么说才好,正好看到了亭旁怒放的芍药,便摘了一朵下来,拈花而笑:“江蓠,我叫江蓠。”
嬷嬷的声音已远远传了过来:“小姐小姐!”
柳絮急急将花塞在少年手里:“芍药,味苦、酸,气平、微寒,可升可降,阴中之阳,有小毒。江蓠,就是芍药地别名。”说罢提起裙摆急急向嬷嬷跑去。
楚澈接过柳絮手中的芍药,挥手让其余人等下去:“你又怎知那少年是朕?”
“我记得有一日,有个衣饰华贵地人来找叶伯伯,叶伯伯脸色大变,出去了好一会儿,后来又把我叫去他在京郊的别院,要我好好照顾一个病人,我应下了,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人就是你。我心中虽不解,却也只把你当成寻常富贵人家地少爷,直到有一日,我听到叶伯伯与送你来的那人交谈,才知道了你地身份。”
楚澈不觉陷入沉默之中,那日他回宫后,又觉宫中烦闷,威逼顾靖祺再带他出宫,却不料遇到刺客,因不愿连累顾靖祺,楚澈便带人传话给周德福,周德福无奈,一边对宫内说是楚澈要在将军府小住几日,一边托了关系,将他送至叶怀青处。
幼时记忆虽不清晰,但楚澈犹还隐约记得昏迷时有一双温暖的手时常抚过自己地脸颊,偶尔还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自己脸上。
“是……是你?”
【深杯欲共歌声滑(四)】
柳絮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为何今日才说?”
柳絮苦笑:“妾以为湖边那次皇上已经记起来了,谁料……”
楚澈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震惊有之,愧疚有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皇上,妾不敢替父亲求情,只求皇上能饶薇茗一命。”柳絮苦苦哀求,泪盈于睫。
楚澈看看薇茗,又再看看柳絮,转了神,道:“薇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逐出宫去,配西疆刑舂。”
柳絮不由呆住,她本以为自己说出这段往事,楚澈能看在她曾照顾他的份上,宽恕薇茗,不是去浣衣局便是逐出宫去,却不料竟还是要配边疆,上京离西疆路途遥远,更何况刑舂是要施以黥、劓等肉刑后押送官府或边境军营,这样一来,薇茗日后想要嫁人也是困难,再还要服晒谷、舂米之劳役,薇茗虽说是个丫鬟,却也未曾做过这些苦活的,怎会承受的住这样的苦行。
想起那日月柔私传信件出宫,念语更是犯下“**宫闱”之罪,楚澈却也不过将月柔贬去冷宫而已,这般想来,心中酸涩更甚,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有不平之色:“妾自请去冷宫,只请皇上能对薇茗手下留情。”
楚澈似被刺到了什么一般,拂袖道:“你当那宫规是儿戏么薇茗见柳絮要与楚澈起冲突,挣脱出侍卫的手,跪在柳絮旁边:“小姐,小姐,薇茗死不足惜,小姐不可为了薇茗与皇上起冲突啊。”
楚澈听了愈加心烦。甩手道:“将这贱婢拉下去,送黛嫔回宫!”
柳絮默默起身,不一言,慢慢行李退了出去。
这一晚。乾清宫地灯彻夜不灭。
四更鼓已过。
周德福瞧一眼天色。思量一会。轻声道:“皇上。丑时了。”
“唔。”楚澈只低低应了一声。
“皇上。要不要小憩一会?”
“周德福。你说朕对黛嫔是不是有些太不念旧情了?”楚澈似没听到周德福地问话。自顾说道。
“皇上,黛嫔娘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过段时日之后。想来娘娘会想通的。”
楚澈不语,起身,看着东方,想起那日柳絮执了芍药,笑靥如花。眼神清澈,哪有今日的哀怨与恨意……
“皇上,卯时了。”周德福跟在楚澈身后。出言提醒,“皇上……今日可还要上朝?”
“叫他们拿朝服来吧。”楚澈脸上淡淡,周德福一时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待一一穿戴完毕后。楚澈才又看似无意地开看口:“你去刑部传个话,那个薇茗……逐出宫便是了。记住,不要声张。”
周德福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多问,领了命便下去了。
“锦权。你来看,这篇策论写得如何?”下了朝,楚澈兴致勃勃地抽出一张卷子,递给应锦权。
应锦权细细看过以后,眼中大放神采,“此文字字珠玑,句句入理,对于我大周与蜀国之间地局势分析的丝丝入扣,假以时日,定是一员将才。”
“你再看看此卷署名。”
卷末“临安唐氏倾墨”几字赫然映入眼帘。
“前几日宫里有个小宫女偷卖宫中之物,为的便是他。”
应锦权皱了眉头,重又细细讲卷子品了一遍,这卷子答得确实不错,冷静缜密之中却又不失大气,但毕竟年少,行文中难免带了几分傲气,锦权思量片刻后才道:“文如其人,从文风上看,这唐倾墨不似是投机取巧之人,现在正值用人之际,皇上不可因小失大啊。”
楚澈点点头,却又取了一份名单递给应锦权,这份名单上列的便是参与到此次恩科舞弊中的举子名单,有些名字后面则以蝇头小楷密密地写了该举子族中与宁相的关系。
锦权大惊,宁相权倾朝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他一向以为宁相势力所盛之地不过是北方一带,南方毕竟路途遥远,除去一些地方总督巡抚之类,与民间应是少有联系,却不知,在南方士子中亦是有不小的影响力。
“名单上凡是与宁相有联系的士子多出自临安的书院,锦权,你再看看。”
果不其然,那些名字之后有注释地多是来自三个书院:敷闻书院,重文书院与天阳书院。而这三家书院皆由临安大贾柳承渊出资所建。
这柳承渊正是柳絮之父。
“皇上的意思是?”
楚澈点了点头:“朕本欲借此次舞弊,重创宁相一党,却不料此案牵涉人员自上京至南方,人数过多,若是尽皆除去,恐怕会引起朝廷动荡,因此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不能声张。”话至此,楚澈眼眸微眯,眼中杀气顿现,宁相势力盘根错节,深植于朝堂之上,如今更伸向江南之地,可恨自己势单力薄,如今只能咽气吞声。
“那柳承渊?”
“不留。历来商贾皆重利,这柳承渊能成临安富,定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定个官商勾结的罪名,能拿下地官员通通拿下,朕,要一个干净的临安!”
“那顾将……”
顾清丞前几日上了折子,说是离开边关过久,突厥最近隐有不稳之象,恳请回关。
楚澈沉思片刻:“放他回去吧,朕若想除了宁相少不得还要借他之力,只是除去宁相之后,锦权,朕恐怕还要依仗你了。”
现如今,除去拱卫京畿的十万禁军皆由应锦权一手掌握之外,五十万边防军多数由顾将一派掌握。一旦动乱,突厥便会趁机入侵,因此,这一战是能免则免,稍有不测,周朝颠覆不过眨眼之间。
应锦权的神色变得愈加严肃,郑重应下:“臣定不辱使命!”
楚澈不由失笑:“应卿多虑了,朕又不是现在就叫你上战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暗度陈仓是为上策。”
翌日,楚澈下令。说是为广招人才,此次殿试名单扩大,从七十二名增加到了一百二十名。增加的士子名额将由楚澈钦点,此令一出,士子无不弹冠相庆,大呼楚澈礼贤下士,是为明主。而后。楚澈又寻了个由头,将夏孺廷派往江南,说是江南自古乃人杰地灵之处。钦派当代大儒前往讲课选材,如此一来,楚澈在江南地声望达到顶点。极大地扩大了皇权在江南的影响力。
这几日,暑气稍稍消散了些。微风徐徐而来,送来难得地凉爽。御花园流涟湖中地荷花胜放,太后起了兴致。下令召各个有品级的后妃同聚流涟湖上的碧沼亭上开宴。
碧沼亭坐落于流涟湖心上,四周空旷,水汽充盈,四周遍植荷花,亭亭玉立,因太后说了是小聚,因此众后妃未穿正服,都选了轻盈地便服,于颜色上也以浅色为主,妃色,樱草色,柳黄,裙袂飞扬,翩翩行于亭中,连那荷花都失色几分。
众妃见太后今日心情颇佳,因此都大了胆子围在太后身边,不时讲些笑话儿逗得她老人家笑的前仰后合地。亭中一派笑语盈盈之象。
“快看!那儿有朵并蒂莲!”
一个着了粉色襦裙的宫妃忽然惊喜地喊了出来,将众人地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正好打断了卿妃莫菡为太后讲的笑话儿,卿妃循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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