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大清》第126章


……
魂不附体的离开了延禧宫,心乱如麻的一路踏雪辗冰,惠妃从十五岁入宫,陪伴了康熙整整五十五年,她的揣测无疑是有分量的……可是,倘若真是合法继位,可为什么史料记载,雍正刚一上台,便将康熙的近侍与贴身太监,包括已经被他收买的苏拉总管刑年尽数铲除呢?
越琢磨就越琢磨不透,眼角无意识的瞟见腕子上那串缠丝玛瑙雕山楂核形十八子手串,惠妃刚送的,不仅如此,耀彩眩目的凫靥裘褂被惠妃老太太强行除下,外罩的那件大红猩猩羽纱面玄貂衬里鹤氅也被扒了,取而代之的是八阿哥献给惠妃的那袭纯白华美的狐裘,项上那金碧辉煌的螭璎珞也未能得到保留的幸免,只佩得一支晶莹洁净的白玉簪,当时惠妃上下打量,喜欢的紧,说什么:“‘若要俏,一身孝’,这样一来倒越发显得曼颊雪肌,风姿郁美。”又道当年的孝懿皇后便常身着这么一袭纯白的狐裘,让人观之可亲见之忘俗。
唉,自己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怎么在惠妃老太太的眼里嘴里,却像个长生不老的妖精呢。谁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倒是长辈眼里出西施才对。
女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人夸自己好看,哪怕泰山崩顶呢,也会禁不住美滋滋的……眸光一转,不禁愣住,太监总管刑年正候在前方,他一脸严肃的打了个千:“九福晋吉祥,请立即随奴才去畅春园,皇上要见你。”
话音刚落,一顶晦涩的暖轿已如幽灵般落在了近前……‘若要俏,一身孝’,惠妃娘娘,您说得没错,只是今儿这一身孝,竟是给自己戴的?
百四十二章 千秋皓月问梅花(6)
清溪书屋,小环境被人工调节的香暖舒适,下了帘子,光晕暗淡迷离,康熙靠在龙塌上,伶仃瘦骨形容枯槁,如一盏熬干了油的灯,颤颤巍巍的蝇头火苗,摇摇欲坠。刑年上前通禀,他却一丝反应也无,半晌,方勉力睁开了双目,昔日深邃睿智的目光如今已混沌浑浊,那个意气风发号称满州第一巴图鲁的帝王,如今已日暮西山垂垂老矣、苟延残喘尸居余气!他甚至连外强中干都做不到了,岁月已经掏空了康熙大帝生命的精髓,如一棵外朽内腐的病木,即将在无涯也有涯的时光中化为齑粉,化为乌有。
衰靡的低氲笼罩在典雅的清溪书屋,看着这个即将夺走自己生命的老人,我的胸口无法抑制的酸楚窒涩起来,只能‘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了吧,歙了歙唇,想叩请金安,无奈舌头蹇涩,声音生生哽在了嗓子眼儿……或许,我应该感激无良的命运之轮,不必熬到鹤发鸡皮牙光嘴瘪的那一日,索性低头不语静侯发落。
半晌,没有声音,诧异的抬头,却发现老皇帝正定定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个吞噬一切无形能量的黑洞,他的全部视线根本无从逃逸,只能被源源不断的吸收殆尽……
“你终于来了,是接朕离开的时候了吗?”苍老的声音恍惚缘自另一个世界。
可这话是对人说的还是对鬼说的?康熙的目光一直牢牢的抓住我不放,莫非在他的眼里,我已经非人是鬼?不寒而栗中……
“你弃玄烨三十三年,为何连梦里的温存也不肯施舍,一次也没有过……狠心的人,以为现在跑来接玄烨,玄烨就不会生气了,是吗?”我诧异的睁大眼,却发现老皇帝眼里那浑浊的雾翳似乎淡去了不少,回光返照?可惜精神方面似乎还停留在稀里糊涂的阶段……难道,是我这一袭纯白的狐裘惹的祸?病入膏肓的康熙竟将我当成了已经仙逝三十三年的孝懿皇后?诚惶诚恐中……“过来!”他向我伸出了手,已经死去的眸光俨然又枯木逢春,似嗔似怒似喜似悲似哀求似命令,我懵在那里,眼角却瞥见刑年这个‘刽子手’正端着一杯‘毒酒’站在角落等待‘上峰’指令,显然此时这个场景是他始料未及的,显得有点茫然。
我陡然清醒,此时是命悬一线,康熙变成了‘懵懂男’,对我而言是好事啊……
踌躇了三秒钟,还是艰难的走上去握住老康熙伸出的手,苍天明鉴:我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可既然有生机,为什么不把握住呢?
他的手烫得不正常,出于医者的本能,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病患的额头……在发烧呢……玄烨扯了扯嘴角:“不碍的,有一点晕,瞧什么都像在雾里。蝶儿,朕好象还有件要紧的事没有做,你快帮玄烨想想……”
想什么想?难不成要提醒您,说此蝶非彼蝶,此蝶其实是那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专程前来与皇帝陛下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可怜虫?
看着老人家颦眉思索……我也传染似的思绪万千……无论是擒鳌拜平三藩炮轰葛尔丹,还是复台湾兴水利整治大黄河,康熙帝都收拾得勉强算是万民景仰,唯有帝位传承,这个既家事又国事,还涉及天下事的复杂问题,任皇帝老儿百般的机变权谋,万般的心术手腕都玩不顺溜。可以理解,关心则乱,手心手背都是自个儿的肉,管它是盐碱滩,还是山坡地,打下粮食都得往家里搬,康老头不愿厚此薄彼、顾此失彼,又想面面俱到处处保全,结果费力不讨好,事终与愿违。
雍正皇帝荣登大宝,是合法还是篡位,圣心默定者究竟会是谁呢?至今仍是谜。好奇心泛滥成灾……
“玄……玄烨,那件要紧的事,可是烦恼该由哪位皇子承嗣大统?”
刑年本来正欲上前来点醒皇帝,嘴都张开了却又生生将破腹之音强咽了下去,显然,被好奇心俘虏驾御的人,可不只我一个。
康熙失神了五秒种,颓道:“朕晚年厌政,御下过宽,导致政令弛废、国库空虚、贪贿成风,诸多积弊痼疾皆待整饬。一弛一张治国之道,这堆徒有其表败絮其中的烂摊子,只能交由坚毅铁腕之人去收拾,人无刚骨不立,朕挑中之人,不仅是守成之主,更是开拓之君!”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蝶儿,玄烨什么都不瞒你,是(十)四阿哥胤禛(祯),就是那个你要朕压制他,慎封他,琢磨他,为之计深远的儿子。”
是(十)四阿哥胤禛(祯)?险些翻白眼,你倒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句话明明就有歧义嘛,还有,你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我怎么知道?试探道:“那另一个儿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成小事者凭智,成大事者凭德。”康熙俨然进入到了一个不正常的亢奋状态,像一个硬憋了满腹儿秘密很久很久的人,握住‘爱妻’的手一一倾诉:“蝶儿,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祯,他们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朕不是没给过胤禛(祯)机会,可他叫朕很失望……当年的死鹰事件,朕知道八阿哥蒙受了冤屈,也清楚是谁动的手脚,可朕还是借题发挥,一为压制胤禩,二也是观察他……朕辱骂胤禩大奸大恶,他没有吭声;朕要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他在旁不语;朕变本加厉,索性以莫须有的溺职之罪停了胤禩的俸禄,其实,朕从来没指望他能到朕面前忏悔、道出实情,只希望他能来为八阿哥说几句公道话,可是他没有来,只全身心的忙着上窜下跳的博取虚望收买人心;后来,胤禩病到沉疴弥留,朕故意以‘怕过病气’为由,命诸子将其由邻近畅春园的别墅移至城内家中,这是趁其病,要其命的残酷啊,可是,只有朕的九阿哥激烈反对,伏地大哭,苦苦央求朕收回成命,而他只杵在一旁若有所思,至始至终也没吱一声,当时,朕就寒透了心……”
百四十三章 早潮才罢晚潮来(网络版1)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弄清楚,令康熙寒心的究竟是胤禛还是胤祯,而最终令其垂青的到底又是胤禛或者胤祯?
“那你还如此器重他,封他为王?”两人都符合此两点,穿不了帮。
康熙微晒,嘴角眼际的皱纹深密得可以夹死蚂蚁:“笨丫头,大将军王,听起来神气,却只是个模棱两可含糊其辞的头衔,王,什么王?郡王还是亲王?不明确;可授尊号?没有,归根到底,是个假王……胤祯胆大气盛,又在兵部历练多年,放到朕身边始终是个隐患,倘若联合老八老九祸起萧墙,蝶儿,就算玄烨可以自保,可……可朕将怎么处理这些孩子?他们正值鼎盛年华,难道要像老大老二那样圈禁他们一辈子吗?……所以,把胤祯放出去挣军功,有了追求,就不会横生事端;老八老九有了盼头,就不会铤而走险;胤禛有了对手,就会更加勉力自律……”
康熙一下子说了这许多话,微觉体力不支,便停下来颌目养神。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死鹰事件令老八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