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有些寒意的春风,似乎变得异常的寒冷。
要不那些官员在范闲翻看礼单的时候,会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呢?
范闲是谁,监察院提司。
监察院是什么地方?庆国最阴寒无情的地方。
自己等人这不是把头直接送到了监察院提司范闲的刀下吗?
只见范闲随意的翻着礼书,脸上带着一丝的微笑,笑着说道:“东西还真不少啊。”可这丝微笑,在现场的官员看来,像极了地狱勾魂使者的完成任务时的笑容。
众官员虽是有些心惊胆战,更多的则是羞怒交加,这钦差大人做事太不厚道,无非就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江南道上的官员一个下马威罢了,他还真能将整个江南官场一锅端了吗?
用这种方式来羞辱百官,实在是有些小人了。
谁料到范闲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在场的官员们目瞪口呆,心中全部都给范闲竖起了大拇指。
这监察院出来的人,果然是够无耻的。
只见范闲随手一抛,便将厚的礼单扔入了竹棚边上用来驱寒的火盆中!
火势顿时大了起来,记载着众官员行贿证据的礼单迅疾化作灰烬。
范闲站在火盆旁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不要以为本官是用幼稚的伎俩收卖人心,你们没这么蠢,我也没有这么自作多情,之所以将这些烧了,是给诸位一个提醒,一个出路。”
所有的官员心中满是不屑的臭骂,你这自己都说出来了,还不让别人误会,这也太不要脸了。但也全部笑脸点头应是。
范闲继续秀着,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眼前的江南百官,沉声说道:“本官乃监察院提司,不需要卖你们颜面,我在江南要做的事务,也不需要诸位大人配合,所以请诸位惊醒一些,日ì后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休怪我抓人不留情。”
“呆会儿接风宴后,诸位大人将这箱子里的阿堵物都收回去。”范闲皱眉说道:“该退的都退了,至于役使的民夫,折价给工钱,那几个穷县如果一时拿不出来,发文到我这里,本官这点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
众官员心中早已骂出了花。都收走?有礼单的时候,谁送的不重要。没有礼单的时候,谁敢上前拿东西,那才是真把脑袋送你的铡刀之下呢。
这事众人心中都有谱,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了,想给范闲留个印象,也是不可能的。
监察院提司范闲,做人太不讲究。
这时候,苏州码头上的滑索已经开动了起来,这玩意已经出现在码头二十多年了,最是能够负重,听说是叶家的女主人为了卸货方便特意制作出来的。
只见滑索伸到了京船之上,缓慢地吊了一个大箱子下来,这箱子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东西,竟是如此沉重,拉的滑索钢绳都在轻轻颤动。
那个大箱子被吊到了岸上,又出动了十几个人才千辛万苦地推到了坡上,直接推到了竹棚之中,一位监察院官员恭敬请示道:“提司大人,箱子已经到了。”
众位官员心头纳闷,心想这位大人玩的又是哪一出?
此时就连总督薛清与巡抚戴思成都来了兴趣,纷纷走上前来,看这箱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范闲自怀中取出钥匙,掀开了箱盖。
与第一次见到这箱子里内容的苏妩媚一样,棚内一片银光之后,所有的官员的眼睛都有些直了眼。
银子!里面全是光彩夺目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的银锭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
其实先前那几个箱子里的礼物,贵重程度并不见得比这一大箱银锭要低,只是陡然间这么多银锭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刺激了!
许久之后,众人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箱子里收回来,都看着范闲,准备看他下一步的表演。
“这箱银子随着我从京都来到江南,日后我不论在何处为官,都会带着这箱银子。”范闲和声说道。
“为什么?就是为了告诉各路官员,本官有的是银子,不怕诸位笑话,我范闲乃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物,任何想以银钱为利器买通我的人,都赶紧死了这份心。”
他接着冷冷说道:“此下江南,本官查的便是诸位的银子事项,一应政事,我都不会插手,不过如果有谁还敢行贿受贿,贪污欺民,可不要怪我手狠。”
“箱中有银十三万八千八百八十两整,我在此当着诸位官员与来迎接的父老们说句话,江南富庶,本官不能保证这些银子有多少会用在民生之上,但我保证,当我离开江南的时候,箱子里的银子……不会多出一两来!”
范闲扫过诸位官员的双眼,说道:“望诸位大人以此为念。”
演完这出戏码之后,码头上的接风暂时告一段落。、
范闲坐回椅中,感觉袖子里的双臂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心中暗自庆幸先前没有一时嘴快说出什么万丈深渊,地雷阵之类的豪言壮语。
―――――――――――――――――――――――
到了下午,总督府的书房里一片安静。
一品大员,江南总督薛清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脸上浮着一丝笑容。
他的身边分坐着两位跟了他许多年的师爷,其中一位师爷摇头叹息道:“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果然是个胡闹的主儿。”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位师爷皱眉道:“殊为不智,小范大人这一下将江南官员的脸面都扫光了,虽然依他的身份自然不惧此事,但总显得不够成熟。”
薛清微笑说道:“你们两个太小看这叱咤京都的范提司了,包括我,我也小看他了。”
二位师爷互视一眼:“总督的意思是,他不是在演戏?”
薛总督叹息道:“不得不承认,这监察院,还真是个能让人望之生畏的地方。厉害,厉害啊。”
师爷出口说道:“演戏而已,极为做作的行为,这样得罪江南道上的所有官员有些得不偿失把。”
薛清自嘲地笑了笑:“做作又如何?这天下百姓又有几个人能看见当时情景?京都的那些书阁大臣们又怎么知道这月里的真实情况?”
“传言终究是传言,人人口口相传里,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由自己对事实进行一些符合自己倾向的修正。”
“范闲在民间口碑极佳,百姓们传播起此事自然是不遗余力,因为对他的喜爱,就算此事当中小范大人有些什么不妥之处,也会被那些口语抹去,忽视,而对于不畏官场积弊、当面呵斥一路官员的场景,自然会大加笔墨。”
“哈哈哈哈。”这位总督大人快意笑道:“箱藏十万两,坐船下苏州,过不多久,只怕又是咱大庆朝的一段佳话了,这监察院出来的人,果然有些鬼机灵。”
另一位师爷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既是聪明人,今日之事明明有更多好的办法解决,为什么小范大人非要选择这么激烈而荒唐的方法?”
总督薛清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他闭上嘴,不再继续讲解,有些事情是连自己最亲密的师爷们都不应该知道的。
范闲今日亮明刀剑得罪了整路官员,何尝不是在向自己这个总督表示诚意?将这些官员唬了一通后,今后钦差在江南,官员们也不会去围着钦差,自己这个总督依然是头一号人物。
薛清忽然想到另一椿事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对于范闲的评价更高了一筹。
这名年轻权臣今日如此卖弄,只怕不止是向自己表示诚意那么简单。
由春闱闱至江南,这范闲看来是恨不得要将天下的官员都得罪光啊,这两年朝中大员们看的清楚,范闲连他老丈人当年的关系也不肯用心打理,他这是要做一个孤臣。
薛清身为皇帝亲信,在朝中耳目众多,当然知道关于范闲的身世流言确是实事,一想到范闲的身份,便顿时明白了对方为何要一意孤行去做个孤臣。
这是防着忌讳。
薛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想大家都是劳心劳力人,看来日后在江南应该与这位年轻的范提司好好走动走动才是。
同一时间,外面百姓的反应正如这位总督大人的预想一样,人们都在议论刚刚到达的钦差大人,那位天下闻名的范提司。
“听说了吗?那些官员的脸都被吓青了。”
一位中年商人嘿嘿笑着,对于官员们吃瘪,民间人士总是乐意看到的。
另一人摇头叹道:“可惜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钦差大人若真的怜惜百姓,就该将那些贪官污吏尽数捉进牢去。”
“蠢话!”头前那中年商人鄙夷嘲笑道:“官员都下了狱,谁来审案?谁来理事?小范大人天纵其才,深谋远虑,哪会像我们这些百姓一般不识轻重?这招叫敲山震虎,你瞧着吧,好戏还在后头,我看江南路的官员,这次是真的要尝尝监察院的厉害了。”
那人点头应道:“这倒确实,幸亏陛下英明,将提司大人派来了江南。”
商人压低声音笑道:“应该是陛下英明,将提司大人生出来了。”
范闲名声再一次在整个江南传遍开来。
当天下午,范闲就在暂居的住所里亲切接见了内库转运司的相关官员。
江南道上别的官员被他吓的不敢亲近,可是这些内库的官员们是他的直接下属,躲也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来见。
好在范闲早已褪了河畔那般阴寒的皮骨,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又拟定了启程的日期,便和颜悦色地将诸官送出府来,倒让那些内库官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上,是在江南居准备的接风宴,由于相同的原因,沿江州县的长官员们只是略坐了坐便退回去了,反正尽到了礼数,而且朝廷规矩也容不得他们在苏州城里老呆着,想离监察院范提司越远越好,也容易找到理由。
只有苏州府的官员们去不得,心惊胆颤看着首座。
在首席里,范闲与江南总督薛清及巡抚大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在座的苏州知州苦着脸,强颜欢笑,倒是杭州知州知道钦差大人日后要常驻杭州,腆着脸硬留了下来,在苏州官员们杀人的目光中不停拍着范闲与总督大人的马屁。
这位杭州知州才是位真正的人精,也不怎么害怕范闲翻脸不认人的手段,就认准了讨好上司,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有错。
宴罢之后,先将总督大人送上官轿,二人又定好明日要上薛府叼扰一番,范闲这才与楼中的官员们拱手告辞,上了自己带着的马车。
他还是当年的性子,喜欢坐车不喜欢坐轿。
马车前帘未挡,苏州城的夜风吹来,传入耳中的也有些许清亮丝竹之声,江南富庶,富商们多养优伎,这苏杭两地的青楼生意也是出名的好。
范闲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任由夜风吹走脸上的微热。
这时候马车碾着苏州城里的洁净青石道,过了一道门,来到了白天一片繁华的商业区。
纵使在夜里,这条街上那些商店的招牌依然明亮无比,苏州是内库出产往外的最大港口,所以单从繁华程度、商业发达程度上讲,除了东夷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比得过它的城市。
在这里买玻璃,要比北齐便宜五分之四,但范闲却清楚玻璃这种东西的成本,知道苏州的商人们这几十年里早已经赚饱了。
但这里也仅仅只是范闲初入江南的一个表演地而已,范闲是来接管内库的。
“大人,到了。”内库转运司官员谦卑的声音,将在马车里的范闲从沉思之中再次醒来。赶紧整理了一下衣着,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是跳了下去,而不是保持着一位官员应有的仪表缓缓沉稳的走下去,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表现出来范闲心头莫名的紧张与兴奋,毕竟终于到内库了,到了母亲当年发家的地方,哪里还能保持一贯的平静。
双脚踏在有些坚硬的土地上,范闲微微眯眼,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这里便是他梦的开始!他做不到他母亲的那种洒脱,但他想做到他母亲那样的无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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