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赋》第223章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静姝想起去年，他二人在茶肆里那匆匆一面，又想起了九年前，他与她的道别，曾经以为再也不见，终是她没有做到。
    他一直都是绝情的，她也是，奈耐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沈充离开后，二人相对而立，林中有轻风吹来，草丛里有萤火虫飞舞，头顶苍穹，情侣窃窃私语当应此时此景，然而，二人并非情侣，当真是辜负这番好时节。
    “你为何会在这里？”
    王元昱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静姝无法回答，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也不知道。
    “沈郎君所言为真，我亲眼所见孙元与胡人秘谈良久。”她只能这样回答。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又为何会去枋城？”
    她依旧不知道。
    有时侯她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九年前，她离开了武昌，她带着向春一路走走停停，她回到了华亭，她找到了阿微，过了一年真正安稳的日子，看着阿微与葛慕之的生活，她真为他们感到高兴，她觉得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
    听闻阿姐在杭州，她寻了去，那时纪公还在，父女二人过着隐居的生活，阿姐果然己经知道了江统的存在，阿姐心灰易冷，入了佛门，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何曾丢下。
    离开了杭州，遇上了王元定北伐的大军，鬼使神差的跟在其后......这就样，那里有北伐战争，那里就有她的影子。
    他告诉沈充，去年，他们在建康城见过，其实，早在六年前，他第一次北伐时，她便己见过他。
    “不说是吧，那么我来说。”王元昱淡淡道，“去年在建康，你并非第一次见我。”
    静姝一惊，抬起头来。
    王元昱便知他猜对了，“这些年，你一直跟着我，不，跟着大军，是为司马羡探听消息。”
    静姝皱起了眉头。
    “他一定以为，即便我抓住了你，也不会拿你如何。”
    静姝听言便笑了，她看着王元昱，“大将军果然聪明。”
    王元昱眼中突然就冒出火来，“我大军之中，还有多少你的眼线？”
    静姝笑道，“很多，几乎人人都是。”
    王元昱紧紧握着拳头，静姝继续挑衅，“陈威是我救的，也是我告诉他路上有埋伏，让他们改变了路线。”
    王元昱气极而笑，静姝道，“没想到是吧，我也没有想到。曾经口口声声称要北伐，要统一中原之人，其实与他们都一样，北伐也不过是借口，内斗才是目的。”
    若非夜里，静姝一定能看到王元昱的脸色十分丰富多彩。
    “不错，北伐不过是借口，司马氏不配为帝，不配拥有这个江山，所以，我要把他赶下王位。”
    静姝没有想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臣之心，其心可诛，她冷冷的看着他，他也冷冷回视着，“如此，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静姝转身就走，却被王元昱一把抓住手腕，“九年前，我好心放你离开，是你自己非要再闯进来，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
    “是吗？你觉得你有本事抓住我？”
    静姝的话刚落下，但见寒光乍现，她的刀己经出鞘，反手就朝王元昱刺来。
    王元昱身子后扬，避开她这一刺，以手为掌袭向静姝。
    王元昱并非一人来此，张萧跟在他的身边，他本是远远的站着，虽然听不见二人说些什么，但从二人的神色看，似乎并不愉快，也难怪了，在这里遇到静姝，凭谁不会多想。可是，他没有想到，二人会动手。
    张萧赶紧跑了过来，又不敢冒然出手，在一旁急着得不行。
    “大将军......马娘子......你们有话好好说......”
    二人那里能听他的，像是打红了眼。
    不得不说，这几年来，静姝武艺进步得很大，没有少练过，招招又狠又准，曾经，在他看来，不过是些花架子，一些讨巧的手法而己，若数招内没有将对方拿下，便很难取胜，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即便没有及时拿住对方，她也能应付自如，灵活依旧，招式变幻，诡计多端，这让一向直面对抗的王元昱微微吃力，张萧见静姝快要“逃脱”，赶紧加入相助，却被王元昱一拳打飞了出去，张萧一怔，算是明白当初童生的心情。
    但是不管静姝武艺精进了多少，还是敌不过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最终被拿下，不过多费了些力气罢了。
    “王元昱，你放手？”
    王元昱直接扯下静姝髻上的发带，将她的双手束住。
    “既然你是司马羡的眼线，鬼鬼祟祟的打听消息多有不便呀，不如就在本将军身边，说不定还能听到更多，不是吗？”
    王元昱将她带回了大帐，一路上有士兵见了，皆好奇的观望着，大将军怎么捆了一个小斯回来？莫非是逃兵吗？
    细看，这小斯原来是位女子。
    有老兵也认得静姝，惊讶的张大了嘴，比如，杜弘等一些将领。
    童生睡醒一觉见主子不在，立即寻了出来，遇见静姝，眼睛都瞪圆了，赶紧冲上去，“怎么又是你？阿春也来了？”并朝她身后看去，“你又把她放在哪里了？”
    王元昱把静姝推进了营帐，把童生推出了营帐。
    “怎么回事？”童生问张萧，张萧叹道，“大将军怀疑马娘子是司马羡派来的细作。”
    “啊？”
    帐内，静姝四下打量着，主帐宽敞，即可办公也可休息，帐内有床榻，书架，几案，沙盘，地图行军作战之物一一皆有，静姝来到沙盘旁，这是很详细的模形，每道河，每座山，每座城池，都有不同的标记，其中枋城插上了一面黑色旗子。
    “如果你是主帅，你会怎么做？”王元昱也来到沙盘旁，并在沙盘上指了指，“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
    静姝道，“高平没有河道，自然是占领枋城交通更便利。”
    “所以你能猜到，我要攻枋城，提前去了枋城。”
    静姝惊讶，“你相信了？”
    王元昱直言道，“不信，孙元投不投城都不重要，你们无非是想阻止我大军前进的步伐而己。”
    静姝看着王元昱，都说他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在她看来，还有些自以为是，“我只是将我看到的说出来，至于大将军最终做什么样的决定那是大将军的事，只不过，大将军别忘了，这几万将士，他们的家人都还在建康等着他们平安归去。大将军该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元昱冷冷一笑，“都如你这般，那还参什么军，打什么仗，保什么国？”
    “保国保家，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何为无谓的牺牲。”
    静姝道，“枋城必有诈，不可冒然前去。”
    王元昱道，“那要等何时？你也知此地的重要性。”
    静姝指了指沙盘一条小道，“绕过枋城。”
    王元昱呵呵一笑，“你可知，此地皆山林，根本不适合大规模行军。”
    静姝皱起了眉头，“杀了孙元。”
    王元昱眉头一挑，“你让本将军杀一个投城之人，如此以来，那些有意投城的汉将，或己经投城的汉将，都将弃本将军而去。”顿了顿，“你到是比本将军还狠。”
    静姝这才发现，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不听的，于是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王元昱拿起她的匕首，轻轻一挥，她手腕上的发带便断成碎片，“果真锋利无比。”
    这只匕首是他送给她的，“当年送你此物，是让你自保，不是让你来对付我。”言毕，又将匕首交到她手里，静姝诧异。
    “你走吧。”王元昱淡淡的看着她。
    静姝接过匕首就冲出了营帐，张萧等人站在外面，“让她走。”王元昱大声吩咐，静姝头也不回的往前，心中堵着一口闷气，她这是怎么了？
    然而，走着走着，她缓缓的停下了步子，转过头来，见王元昱站在大帐内看着她，二人隔了数十米，她己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仿佛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大将军还没有休息吧？”
    “孙大人，这么晚了，是有事吗？”
    “有一些关于枋城的事。”
    孙元的突然出现，让静姝不由得握紧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