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技巧指南》第50章 麻雀（8）

    在影子将手臂放下的那一瞬，麻雀就已经成了鲲鹏。
    风将它的身躯和野心一起高高的托起，这颗小小的野心在风的助力下越发膨胀，大过了它飞过的街边和小巷，大过了它曾到过的高处和低洼……榉树在轻轻的摇晃，麻雀们都飞到了高处，和珠颈斑鸠混在一起，看着不要命的傻子朝天上飞去。
    徐玉生停下颤动的心，用目光使劲追着向上飞去的麻雀，看着它那夭矫的身姿在风中翻转，像被海中道道潮浪拍打着的礁石。风声与浪潮越来越大，它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到成为了风的一部分。
    “飞的真高，都快看不见了。”徐玉生在心里轻轻地念叨，像是在和一位故友告别。
    但影子只是看着那道空中缩小的黑影无声地微笑，良久，他开口道：“飞不高了。”
    于是黑影越来越大，像从天而降的沙包，重重的坠落在地上，带动的气流溅起一些细小的尘埃。榉树摇晃的更厉害了，无数的麻雀在空中乱舞，恍惚间不知是哪片不知名的枯叶从天上悄悄地飘落，或许是恶魔对他的怜悯，让那片带着天空气息与晚霞颜色的落叶凑巧盖在了它渺小的身躯上。
    现在是夏天，榉树更葱茏翠绿了。
    “这是……”徐玉生的喉咙不自觉地发出声音，海浪退潮，风也渐渐地停了。
    叽叽喳喳的鸟群很安静。他们站在电线杆路牌或者树枝上，转动着灵活的脖颈和眼睛观察着地上的某处，视线都聚焦在那一处，在第一缕风停下的地方，麻雀就恰好死在了那，死在了被秋叶覆盖的夏天。
    阳光洒在沥青路上，晃得人视线有些朦胧。
    徐玉生呆呆地看着马路上的小黑团，现在他可以有机会更近距离的看这“鸿鹄”的眼眸了。但他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却没能上前，可能是额前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麻雀的身影。
    “真可惜啊，这次的交换。”影子轻声说。
    “什么交换？”徐玉生回过头，对上了影子幽黑闪着银光的眼眸。
    “什么交换？”他重复问道。
    “等价交换啊，我给他最想要的东西，而他也把他最重要的东西给我。”影子俯身将麻雀和落叶一同拾起，轻轻拍掉落在上头的灰尘，“他实现了他想要实现的愿望，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不是么。”
    徐玉生沉默了。他想说你放屁！一个麻雀能有屁的愿望，他就是想飞得高点有错吗，他生来就在飞翔，为什么不能飞得更高的呢？他想抓着影子质问说你这个奸商在这种时候不去歌颂大自然赋予生命多样性的伟大，还搁这交易交易，难道一天不想着赚钱就会死嘛！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可他摸了摸鼻子，看着掌做席子叶当被的麻雀，语调平缓地说：“交换了什么？”
    “我给了他飞翔的风。”影子用手合上了麻雀的眼睛。
    “然后呢？作为代价你就收走了他的飞行能力或者生命啥的？”徐玉生扭头认真的看着他，眼中充斥着不解。
    “如果我要收走他的飞行能力，以我的品味来看应该会给他一对蜡做的翅膀，然后赋予他一个‘伊卡洛斯’的名字和叫‘克里特岛’的牢笼。”细微的火苗开始在影子手中的木叶与鸟儿身上燃烧。
    “但很可惜不是啊。”影子轻声说。
    “所以，你就这么直接收走了他的生命？”徐玉生也跟着看向影子手中摇晃的火苗。可是没有风，这火苗又是怎么燃起来的？
    “你还不懂吗？生命和翅膀从来都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火苗烧得更旺了，麻雀的身姿已经被吞噬在了火焰中，火光让影子烧炭般黑的脸有些透明。
    影子望着树上的雀群叹了口气：“是野心，是野心啊，我拿走了他想上天的野心。”
    “野心……”徐玉生眨了眨眼，觉得眼睛被火烧得有些干燥。
    “所以在最后关头他害怕了，如果他坚持飞到2000米高的云层上就会得到我悉心准备的‘大雁超进化石头’和一支即将路过附近湿地公园的雁群。”影子看着手中跳动的火光轻声说，“因为我当时真的觉得他可以飞到云层上去的，毕竟我送出的风只够他飞到1500米，而他却凭借自己的振翅腾飞了剩下的四百米。”
    “可惜他还是没能做到，他当时距离云层只有一百米，只要在奋力展翅他就可以触摸到他梦寐以求的云霄和天空。但他却没了展翅的欲望，在他即将飞到高空的那一刻我拿走了交换的代价，于是他就变成了那个‘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的燕雀，再也没了‘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野心。”影子耸了耸肩，“真可惜啊。”不知是在惋惜他送出的风，还是手中燃烧的麻雀。
    火苗变小了，当光消失的时候，影子的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包括那颗被风吹熄的野心。
    “圣母玛利亚绝对不会接受你的忏悔。”徐玉生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他只好这么说。这短短的一天发生了无数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全一股脑儿塞到他的脑袋里，他疲倦了，他累了。
    “可你信奉的玛利亚不是一直姓小泽吗？”影子轻笑着调侃。
    徐玉生摆了摆手，表示没心情和他开黄腔。
    太阳沉到地平线下的那部分更多了，麻雀们都归了巢，只有寥寥几只胆大的还夹杂在爱看热闹的斑鸠群中，瞪着米粒儿般大小的眼睛看着移动的树荫和静站的人影。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影子走到了徐玉生的面前，却不看他，而是搓了搓手掌越过徐玉生的肩膀盯着电缆上挂着的雀群。
    徐玉生指了指天上：“我在想什么时候会有雁群路过那里。”
    影子把视线转向火烧的云霞默默开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