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幻想祭》幕三十四 正直者之生 其九

    “所以说今天的十爱你真的是很奇怪。”
    一边将红茶倒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的杯子里，一边摇着头的爱丽丝脸上看上去有些生气，但是又意外地感觉她的嘴角似乎在笑。雨桐十爱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听了她的话尴尬得有些想要转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这件事情要怎么解释？总不可能说我怀疑你是扶……咳我怀疑你被咒杀吧？
    所以雨桐十爱只能保持沉默。
    “虽然说十爱这样依赖我，对我来说是很高兴的事情。但是今天突然就这个程度，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都太奇怪了吧。”
    爱丽丝明显对雨桐十爱的沉默很不满，她将茶壶放好之后，侧着脸看着少年有些心虚的眼睛。
    “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唔……！”
    雨桐十爱被对方那怀疑的目光这样看着，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挠了挠脸。
    “爱丽丝不也是有事情却一直瞒着我吗？”
    一瞒就是三年，雨桐十爱也这样将这份感情搁置了三年。
    雨桐十爱的确感受到了爱丽丝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但也因此对爱丽丝的这份情感感到了愧疚，【如果能够早点告诉我】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说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雨桐十爱需要考虑的还是要如何将爱丽丝带回去——带着她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洋馆，让她以人偶师爱丽丝的身份与他在一起，而不是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希冀着已经没有希望的事情，独自抿着嘴品尝孤独。
    他要爱丽丝将他看做雨桐十爱，与她在洋馆邂逅的雨桐十爱，而不是那个原本存在在她记忆之中的那个男人，随后他这个在洋馆邂逅的雨桐十爱将会带着她回去，爱丽丝也将重新得到母亲，重新能够继续憧憬成熟的魔法使帕秋莉，重新能够对那个新手魔法使魔理沙照顾有加，也重新能够在月光之下弹起盂兰盆节的那天晚上那般轻柔的曲调。
    不，或许应该让她教会自己贝多芬的那一首致爱丽丝。雨桐十爱这样点了点头。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面对的依然是有些疑惑着歪头的爱丽丝。
    “我可没有对十爱隐瞒什么哦。从我们见面开始，一直到我重新回归母亲的怀抱，我对十爱什么也没有隐瞒过。”
    雨桐十爱略微地皱起了眉头，爱丽丝的话语如果说按照普通人的逻辑去理解的话可以说是颠来倒去令人费解的，但是雨桐十爱从夜刀姬当时的解释之中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情报，他也借此成功地推测出了爱丽丝的记忆替换，所以现在他想要尝试着，去让爱丽丝回想起真正的他与她的过去。
    不管怎么说，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那，我就和爱丽丝说实话吧。”
    雨桐十爱这样决定了，他转头看向了屋外那片郁郁葱葱却显得阴沉不堪的森林。
    “我第一次见到爱丽丝，是从这片森林之中走出，看到这幢洋馆的时候。”
    雨桐十爱甫一开口，爱丽丝的脸上的表情就陡然一僵。雨桐十爱很关注她的神色，而不是自顾自地去诉说过去，所以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不过雨桐十爱也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的讲述，反而伸出手，将略微有些握紧的爱丽丝的右手抓在了手心。
    这也是表示了他对爱丽丝的重视，并非是否定她的记忆。这样的行为或许的确奏效了，爱丽丝的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些，手也柔软下来，被雨桐十爱抓在手上。
    “初到幻想乡，第一次到这片土地上，穿越过这片森林，随后来到爱丽丝的洋馆门外。虽然说当时的爱丽丝有些冷淡，但是不得不说，这还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子。”
    爱丽丝的手在雨桐十爱的手心里略微不安地抽动了几下，她似乎对雨桐十爱的话语并非全无反应，但是如果从脸上看的话，她只是一脸倾听状，对于雨桐十爱观察的目光也会抱以温柔的笑意。
    真是总是隐藏自己的女人。
    “当时真是很失礼啊，一直盯着看，哈哈哈。之后也是……”
    “十爱。”
    爱丽丝看着他，将他的话语打断。少女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握紧，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又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事实。
    “你又做了这样的梦啊。”
    “……诶？”
    爱丽丝看着雨桐十爱感到意外的神情，不禁握紧了对方的手。
    “从电椅上下来你的脑子就没有真正地清醒过，你总是和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什么幻想乡，什么八云紫之类的。虽然说惊异于十爱为什么会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但是我还是想要十爱不要再说那些了。”
    她将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了少年的手上。
    “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世界，但是十爱却似乎对那个世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明明是在我身边，但是我总是会有一种十爱将会离开我，前往那个世界的感觉。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十爱，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电椅也好，刑讯也好，或者是之后的战争之中我们也都挺过来了，最后我们来到这座洋馆里，你却开始讲起这些东西，这些我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爱丽丝皱着眉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那些到底是什么啊，我不知道啊，十爱。到底是什么啊，那些不明所以的东西，我不能理解啊，为什么能够为了那些东西，连我们在一起的那些记忆，我们的初次邂逅你都要擅自地更改忘记啊……”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红茶之上升腾起来的热空气一般。雨桐十爱看着她那悲戚的神色，心中也有着一份同源的伤感。这样的感觉，他也是一样的，这个爱丽丝坚信着他们的过去，而雨桐十爱也有着他自己坚信着的曾经。两个人都是赌上了两个人的记忆去与对方对峙着的。
    也正是因此，雨桐十爱绝对不能够退缩，他必须，也只能够用自己所记得的一切去压倒对方，因为这也一定是爱丽丝想要的。就算是如何欺骗自己，爱丽丝也一定在记忆深处刻骨铭心记忆着他们两个的过去，更何况是这里，坐在这幢他们邂逅的洋馆之中。
    所以雨桐十爱看着他的手，爱丽丝的攻势很明显，雨桐十爱既然抓住了她的右手，她就用双手去包容雨桐十爱，以示自己的坚定。雨桐十爱撇了撇嘴，右手抓紧了对方的手，然后就往着怀里一扯，将少女整个人扯了过来，在爱丽丝的惊叫声中抽出了右手，将之抱住。少女柔软的身体顿时被他所拘束住。
    “那些是真的。我没有说梦话，爱丽丝。就在这里，就在这洋馆里，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我敲响了洋馆的门，你开门，看到我。我不会否定这些，你也绝对不会，你一定记得，你也必须记得！”
    双手在刚在因为少年的拉扯而有些下意识放在对方肩部的爱丽丝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抓住少年的肩，咬着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刑讯室的电……”
    “不是的！”
    雨桐十爱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在对方的耳边沉着声音道。他将少女更加紧地抱住。
    “我和爱丽丝的邂逅才不是那样悲惨的样子，我和爱丽丝的第一次见面，那一天的阳光很棒！爱丽丝的脸庞在阳光之下，也漂亮得让人着迷！这些爱丽丝都舍得忘记吗？你真的舍得吗？”
    爱丽丝似乎是被限制住了呼吸，又似乎是受到了雨桐十爱话语的冲击，她咬紧了牙关，发出了下动物一般的咕呜声。
    “我，我不记得那样的事情……”
    “就算是爱丽丝，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我也会生气的。”
    爱丽丝再一次发出了如同被扼住喉咙一般的声音。但是同时，雨桐十爱也感受到了怀中少女全身都在发抖着，他的脸庞被对方柔软的金发抚过，随后耳垂被少女用炙热的气息侵袭。
    “求求你，十爱，我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
    哀求着，爱丽丝双手有些无力地推动雨桐十爱，但是雨桐十爱不能够就这样放手。他将脸庞贴住了少女的脸。
    “拜托了，请想起来。”
    拜托了，爱丽丝。
    雨桐十爱已经放弃了那场战争，放弃了与东风谷早苗的约定，放弃了第一次爱丽丝给他的离场权力，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放弃关于与爱丽丝的回忆。一个存在，记忆是最宝贵不过的东西，证明着你是你，证明着你的一生。雨桐十爱不会允许爱丽丝这样地去占有他，这样的话，岂不是爱丽丝爱上的原本的他，变成了爱另一个他，而他原本爱那个爱丽丝，也会变成了爱另一个爱丽丝吗？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但是怀里的少女却是颤抖着身体，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力量，一把推开了雨桐十爱，直接将他推得从沙发上倒在了地上。爱丽丝带着艰涩的表情，深吸了口气。没有理会雨桐十爱，伸出手举起了一杯茶。
    “我，让我……先冷静一下，对不起……”
    她双手捧着茶杯，但是杯子内的液体却因为双手的颤抖而不停地泛起波纹。少女又深吸了口气，看了看从地上爬起来的雨桐十爱，随后轻轻地将茶杯抬起，放到唇边。雨桐十爱原本是为了刚才行动失败而懊悔着，如今看到爱丽丝将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心跳再一次加剧。
    “爱丽丝！？”
    他原本打算坐下的，但是想起了的事情使得他立刻催动身体往前，伸手拍向少女手中的茶杯，但是在他接触到茶杯之前，那一杯茶就从爱丽丝的手上滑了下来，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少女天蓝色的长裙之上，茶杯砸在地板上砸碎成碎片。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张着口，雨桐十爱连忙双手扶住了她的肩。
    “爱丽丝！爱丽丝你没事吧？”
    爱丽丝蔚蓝色的眼睛之中开始涌出泪水，但是她的嘴角却泛起了笑容，她用不知为何变得沙哑起来的声音轻轻笑着。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太好了？怎么了吗，爱丽丝？”
    雨桐十爱紧张地观察着爱丽丝的脸色，但是爱丽丝只是眯起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划下。她抬起手，将少年扶住肩膀的双手扶上了她的脸庞，让少年捧着她的双颊，随后少女绽放出漂亮的笑容，脸上满是满足。
    “十爱，我想起来了。那天早晨最棒的邂逅。我想起来了……”
    随后，少女就这样笑着，双手从少年的手腕上无力地划下，垂在了身边。雨桐十爱心跳再一次漏了一拍，他的心里像是被锉刀戳进去不断地搅着一样。少年轻轻地晃了晃手里捧着的少女的脸颊，但是闭上了眼睛的少女却不再回应他，而是如同睡着了一般，安静地笑着，流着泪，闭着眼。
    超出雨桐十爱的预料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眼前的少女，既不是胆怯者，也并非是机智者。
    是为了爱而饮下毒药的成熟者。
    雨桐十爱捧着她的脸颊，就这样看着她那熟睡着一般的绝美的脸庞。一股酸酸的感觉从心头沁出，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有些想哭了。
    什么啊，这女人，藏的这么深，就这样逼自己。
    他感觉自己该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于是目光从少女的脸庞上滑动着，最后他埋下头，轻轻地吻在少女依然保持着些许微笑的唇角。
    “嗯，我也一定会一直地记住的。”
    绝对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