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幻想祭》幕三十五 正直者之生 其十

    这一次随着又一个正直者的逝去，雨桐十爱却没有受到来自小丑的拉扯重新回到那个空间之中。他就这样抱着一点点冰冷下来的爱丽丝的身体，坐在沙发上。
    他不知道这一次小丑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扯回那个空间是为什么，每次都是在正直者的告亡之后小丑就会将他带回去那个空间，但是这一次却拖了这么久。雨桐十爱轻轻地侧拥着少女的身体，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爱丽丝的脸上那份笑意竟然到了现在尚且存在着。
    她看上去就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雨桐十爱看着她的容颜，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安静，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爱丽丝如此之久，爱丽丝果然不愧是曾经被称为美丽者的正直者作为驱壳诞生的，她的美丽甚至有一种让人感到难以相信这份真实存在的感觉。
    但是不管怎样，这一张脸现在也仅仅是一张沉睡下去的少女的脸，她不会再睁开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也不会再一次开口为了雨桐十爱而哭而笑。
    在那之后还会有爱丽丝出现，正直者们尚且存在，而且最后真正的爱丽丝也一定还存在着，但是雨桐十爱还是觉得怀中的少女的躯体依然有着相当的重量——来自爱丽丝的情感，就算是被细分出来，也绝对是沉甸甸的。
    雨桐十爱将少女的身体放在沙发之上，随后站起身来。他最后看一眼少女的睡颜，随后转身，向着通向洋馆之外的大门看去。那里是禁区，不管如何，也不管是从小丑的角度还是爱丽丝的角度，都不会想要雨桐十爱从这间洋馆之中离开，所以如果往着那里去的话，或许会引起什么变化也说不定。
    雨桐十爱刚想要将之付诸行动，窗子那里就再一次响起了敲打声。雨桐十爱看过去，在窗外，那里有着高举着没有眼睛的脑袋吸引自己的爱丽丝以及用叉子敲打窗子的无头爱丽丝。
    两具没有了头颅的身体在自己活动着，但是雨桐十爱没有感到恐惧。明明那张美丽的脸庞上那空洞如此慑人，明明那被砍断了的脖颈上的息肉如此令人作呕，但是雨桐十爱还是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他走到了窗子边，看着仅仅只有一窗之隔的两名少女。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在双双没了眼睛的情况之下还能够确定自己的，但是似乎那两个死者还是有事情想要对他传达，两个爱丽丝一阵手忙脚乱，年幼者那断首处又喷射出了不少血液，使得她的长裙之上又流出了血的痕迹。但是雨桐十爱并不能够从她们那乱七八糟的比划之中得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似乎不满于沟通的不成立，那个拿着叉子的爱丽丝似乎很生气，拿着银色的叉子胡乱挥舞着，配合着她横断的脖颈上不时喷泉一般的液体，看上去充满了猎奇风格。而在一旁的爱丽丝似乎是看不过去了，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避开对方喷血的伤口就是一脑袋。
    哎哎，这场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雨桐十爱叹了口气，敲了敲窗子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也算是阻止了对方的争吵。他将手点了点年幼者爱丽丝，即受到了断首之苦的爱丽丝，然后用手指在窗子上划了划，随后那个爱丽丝明明没有头，却如同恍然大悟一般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敲了一下——她的叉子握在拳里，叉子朝上，谢天谢地至少她没有选择把叉子叉进手掌。
    随后少女用手指沾了沾自己的小喷泉，在窗子上稀里哗啦地画起来。雨桐十爱苦笑着后退了一步，想看看对方到底想要给自己传达什么。
    少女画的很快，但是似乎年幼者爱丽丝根本对原本爱丽丝那高超的画技没有什么继承，也或许就算是爱丽丝也没有办法只用手指与有些特殊的颜料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总之，在雨桐十爱看来，这个少女在窗子上的乱抹乱画根本就看不懂。
    “这是些什么啊……”
    他看着眼前这涂抹了整个窗面的抽象派画作，感觉就像是被卷进了台风之中的感觉一般。但就在他为此感到焦虑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成熟优雅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那是雨夜。但盼风雨至，能留你在此。”
    雨桐十爱意外地转过头，就看到了原本已经冰冷下来的爱丽丝的现在正在坐在沙发上，抬着头，有些晦暗的蓝色眼眸看着他，嘴角的笑容陡然一转，变得讳莫如深，却又给雨桐十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雨桐十爱打量着爱丽丝，她现在正在坐在沙发上，左腿交叠在右腿之上，双手同样交叠手掌，支撑在膝盖之上。她挺直背脊，略微扬着头颅，这样的坐姿使得爱丽丝显得十分有气场，也将她身上一种成熟优雅的气质表现出来了。
    “好久不见，父亲大人。”
    她的眼睛略微有些晦暗，但是雨桐十爱能够从中看到明了的温暖与爱意，再结合之前的作为成熟者被毒杀的身份，雨桐十爱也知道了现在重新使得这具身体动起来的是谁。
    “虽然说很久，不过实际上也不是很久，雪樱。”
    雨桐十爱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
    “的确呢。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请听我说吧。”
    爱丽丝状态的雪樱姬，亦或者说爱丽丝的人格之中属于成熟者的那一部分如今正在轻笑着。
    “第一，父亲大人绝对不能从洋馆出去。第二，父亲大人一定要将抚丝杀掉。第三，父亲大人要多照顾一下红烛。”
    “杀掉抚丝！？”
    雨桐十爱惊讶着，爱丽丝她翘起眉毛，没有去第一时间向对方解释。
    “最后，请带上所有的觉悟，做自己想要做出的决定。母亲大人是一定会支持父亲大人的，无论是什么决定都是如此，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继承的便是母亲大人的爱意。”
    雨桐十爱想要开口，但是被爱丽丝阻止了，她扬起头来，摇了摇手。
    “请听我说，父亲大人。抚丝的计划是将散落的正直者重新拼凑来唤醒母亲大人，但是我舍去了那具人类的**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抚丝没有能够舍去身体，所以她的部分，理智的那一部分并没有能够在现在的母亲大人身上觉醒。虽然说刚才父亲大人做出了相当出色的唤醒，但是只是有一点苗头就会被母亲大人给像刚才一样地抹消掉的。”
    这也是越过了胆怯者与机智者，这一个死者直接选取了成熟者的原因。胆怯者在当时并没有死去，机智者则是在现在也没有从抚丝姬之中唤醒，所以便顺位到了雪樱姬的成熟者。
    “现在的母亲大人只会一心想要与父亲大人在一起，却没有应有的理性。这一点上我们会努力帮助父亲大人，但是也请父亲大人注意，我们并不能够在母亲大人——或者说是未死的正直者的面前露面。”
    少女似乎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她越说越快，最后深吸了口气。
    “请务必在红烛……不，在胆怯者死亡之前杀掉抚丝。”
    随后少女咳了一声，粘稠的血液从口中淌出。那出血量实在是过于庞大，以至于只能够如同溪流一般从嘴中不断流淌。
    “咕噜噜……”
    少女摇了摇头，随后苦笑着对雨桐十爱招了招手。
    “咕噜呜……”
    虽然说因为血液而那声音有些听不清，但是雨桐十爱觉得那是一句再见。他对着雪樱姬点点头。
    “一定会再见的。”
    爱丽丝也好，七个女儿也好，不管是最贴心的夜刀还是未谋面的另外两位，一定会再见面的。雨桐十爱感受着身后姗姗来迟的那小丑，也不知道这三位归位的正直者是如何阻止她立刻来将一切重新如同洗牌一般归为原位的。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雨桐十爱重新被蒙上了双眼，感觉一点点失去，但是思绪并不会消失。
    雪樱姬所带来的情报是关键的钥匙，将这座迷宫之中关键通道的门给打开了。雨桐十爱思索着之前漫步在这片世界之中所得到的一切情报，并且寻求着串联起这一切的那一根线。
    爱丽丝继承自创世的魔导书格里摩尔的创造能力，模仿她的母亲创造了新的人偶世界。在这之后主体意识陷入沉睡的爱丽丝应该是不可能在之前抚丝姬的计划实行之中陡然醒转的，那么说明，上一次见到的将一切都倾诉出来的应该是那个阻碍自己的潜********的爱丽丝，毕竟她的最终目的很明显——驱逐雨桐十爱。
    而这样看，如果不论其他的假设，现在这一心一意想要将雨桐十爱占据的意识，就是作为主意识存在的爱丽丝，但是也并非是全部。按照雪樱姬所说的，七位正直者分别代表着爱丽丝的七个部分，每一个正直者舍去了**回归爱丽丝，都会使得那一部分像是拼图一般拼接上爱丽丝的意识之中。
    潜意识的爱丽丝已经畏惧着自己做的一切，害怕着被雨桐十爱看到更多的并不是那么美丽的地方。而主意识的爱丽丝却想要完全，绝对地占据雨桐十爱，这是基于失去了理性的基础之上的。
    这就是现在的局势，主意识的爱丽丝是这一次的核心问题，但是雨桐十爱同时也不会忘记潜********的爱丽丝所抱有的畏惧消极。如果可以的话，他也需要将这个问题一起解决掉，这是现在的目标。
    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是争取雪樱姬所提出的【在胆怯者死亡】之前将机智者这块碎片拼接回去。按照雪樱姬所说的说法，至少在有了理性之后，爱丽丝的主意识也不会一直都被炙热的情感所驾驭，这是首要的条件；而在这之后，雪樱姬也提出了其他的要求，比如绝对不能出门，比如照顾红烛姬——即胆怯者。
    剩下的正直者还有猜疑者，戒备者与胆怯者。多疑的部分是白熙姬，戒备多虑的是夜刀姬，而最后的胆怯者是红烛姬，在这之前，或许会有抚丝姬出现，也或许不会有这个机会，要如何去达成使抚丝姬回归爱丽丝之中，或许需要雨桐十爱自己去摩挲，这是当务之急，却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只能等待猜疑者爱丽丝的到来。
    雨桐十爱将手放在了那熟悉的门的把手上，扭了下去，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他轻轻地深吸了口气。
    接下来的，就是行动了。要让正直者们都重新在爱丽丝的心中得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