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医生的二三事》第31章


这么一想,他还真够悲伤来着?
然而,从心底里说,他还是不愿意将自己放在一个心理上的患者位置。他拒绝用药,答应会好好配合心理治疗,努力去调节自己,尽量让焦虑和悲伤离自己远点。
这不是多大的难事,只是让自己快乐,让自己舒服而已,他认为自己很容易就能做到。
宁熠怎么也没想到,信心立地快,打脸来得更快。专注于让自己状态变好,却没想到他把自己搞地更糟糕了,精神似失去滋养的植物,迅速枯萎,而他作为植物的主人兼园丁,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地干着急。
于是,他做了一个比较蠢的决定,逃避。
到约定那天,他自然地打电话给刘老师,表示他这边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希望另约下周再见。刘老师表示理解,两人跟朋友似地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另一只手上夹着一根烟,抽烟是他最近才学会的小娱乐,此外还有酒。不用吃药,晚上来一杯酒,足以让他熏熏然地进入梦境。
瞧,要解决问题,有时根本就不必大张旗鼓地去找医生,心理医生?更非必要。到下周,他又会有新的理由推掉了。
H市的天,一旦步入秋季,温度就会迅速降下来,可能前一天还在穿薄薄的一件T恤,次日就不得不在长袖外面裹上一层外套,外套也穿不了多久,就得换上厚厚的冬装。
天冷对许多要外出的人而言无疑是受罪,冰冻的路面着实不好走,就连刮来的冷风都似刺人的刀子。但对宁熠来说,冬天到来反倒是一件好事。
天冷身上裹的衣服就多,再拿口罩一戴,便鲜少有人专注于念叨他有多么骨瘦如柴,免了唠叨的世界还要清静几分。
刘老师自打过几次电话都被他推脱之后,就没再打了,非是他无情,相反他算是尽职地很了。换作别的医生,遇到个死活不听话,几次放人鸽子的病人,就算不生气,也会懒得搭理对方。
他则不然,几次打电话都是尽量以朋友的口吻跟他说几句,即便他那几句话就如冬日里的一捧热泉,温度很快被寒冬剥夺,他也未完全放弃。
宁熠对他怀有几分愧疚,因此刘老师不再打电话的那周他是既怅然又觉轻松。
此后,便尽量对自己好点吧,来来去去也仅剩自己一人了。
圣诞快到了,空气中开始浮动着节日将近的快乐,虽然厂里不会放假,但不妨碍他们愉快地过圣诞。买苹果赠苹果,还有彩带和贴纸,不需要多少钱就能把欢乐的节日送到自己身边。
程修远疲惫地从病房走出,后头传来家属痛哭的声音,安抚工作会由他的同事去做,现在他只想找个窗子透透气。室内暖气太足,显得空气有些混浊,也是闷人地紧。
就在刚刚,他手上一个二十五不到的患者因术后并发症而死亡,他们竭力抢救也没能挽回这个年轻的生命。这在医院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例子,成功走下手术台并不意味着彻底从死神手中夺回了生命。
往常他仅会感到遗憾和歉疚,是对患者的遗憾和对家属的歉疚。现在他却隐约多了一些本不该产生的痛苦,也许是因为那个年轻人轮廓和宁熠有三分相似,也许是他们同样年轻的身体。
反正,结果便是,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宁熠,想起他躺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容。
分开快半年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是否变得成熟一些,是否学会照顾自己?是否……开始爱自己了?类似的问题,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想起,却是次次都无疾而终。
忽然身侧多出一人,同样的白大褂,对方身上的那件显然要新许多。毕竟,那件白大褂更多时候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老程,我以专业的眼光来看,你心理状态不对,应该说已经不对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你这是失恋了?”
程修远倚在走廊半人高的墙壁上,雪白的瓷砖和他身上的白大褂颜色很类似。“我只能说,你消息太落后了,我分手快半年,难道我还会伤心到现在?”
“啧,躲避和抗拒。时间算个什么玩意儿,有些人,就是失恋后似少了一半,永远不会愈合,不凑巧,你就是其中之一。

程修远目光不躲不避,“也许你说的对,但是,我的状态并未影响到工作和生活,那便是在可调控的范围内。因此,暂时还用不到你的专业知识,刘老师,你说对不?”
刘褚容嗤笑一声,“搞什么讽刺派,老同学的关心好歹可以算是好心吧?你这么做就过分了。其实真要我说实话,工作你或许没被怎么影响,但工作之外,你已在逐步走向失控局面。”
“铁树开花,多不容易,怎么就给放弃了?我突然对你产生了好奇心,比对半年前接到的一个病患还要好奇。”
“……别人都说外科医生冷酷无情,我怎么看,你这个当心理医生的更冷酷无情?患者前来求助于你,你不想着法子帮助,还可劲儿把人当研究对象,像什么样子!”
刘褚容依旧言笑晏晏,“老程,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人家就过来挂号填了张表,然后几次约定时间他都没来,我还特地打过好几次电话去关心他,结果他说什么都不肯来,我能怎么办?”
程修远听完下意识问道:“很严重?他家人怎么也不管管。”
“这小孩可怜,爹妈各有家庭,其他亲戚都不来往,又刚失恋了,可谓是亲友都断地干干净净,孑然一身,哪来的人管他。”
程修远越听越不对味,忙问:“他是半年前来找你的?大概是几月?”
刘褚容说个大致时间,也在纳闷朋友为什么突然对他的患者产生好奇。随后程修远又满面纠结地问他这个患者的名字时,他不由直起身体,说:“老程,你越线了,患者名字我不能透露给旁人。”
程修远深吸一口气,道:“假如我就是他失恋的对象呢?如今唯一可以去管他的人。”
刘褚容惊地下巴都要掉了,“你没开玩笑吧!?”
程修远面容一派认真,浑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他也终于敛容说道:“正好你现在有时间,跟我来。”
宁熠把自行车推到楼道里,塞入角落再上锁。边对冻僵的两只手哈气边往楼上跑,今早他走太急,居然忘记带手套了,一路骑回来,手指都冻木了。可千万别生冻疮,冬天生冻疮就太折磨人了!
猝不及防在自家门口看到一个黑影,他第一反应就是有小偷,“抓贼”两字都要蹦出嗓子眼了,陡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顿时浑身上下都僵了。
良久,他听到自己故作镇定地说:“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程修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尤其在他跟鸡爪没两样的手以及凸出的颧骨上停顿。蓦然察觉到宁熠的紧张,他让开身体,尽量用自然的语气说:“先进去吧,我等了好久,很冷。”
一听说他冷,宁熠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钥匙,但冻僵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钥匙没掏出来,倒是掏出了巧克力和苹果,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慌乱之中手没拿稳,包就掉地上了。
他才弯下腰去捡,手就跟另一只温暖许多的大手碰到,他立刻如触电一般地缩回。
程修远停顿片刻,捡起包来从中取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找到正确的那根,插入锁孔打开了门。
宁熠站在后头,不知怎地,只感觉那一声清脆的‘咔嗒’声好似不止打开了他的家门。两人重逢的那一刻,他们之间没有硝烟也没有眼泪,有的只有平静,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第32章 再度喜闻乐见的和好
门一打开,一股阴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室内温度甚至比外头还要低。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人住时无所谓,有人过来就显得挺窘迫了。
他几乎一路小跑着去把从装了就没用过的空调打开,想到家里还没热水,又急匆匆地去烧水,然后翻箱倒柜找茶叶。手忙脚乱之际,程修远说:“不用泡茶,我不兴那些虚礼。”
宁熠于是只好放下瓶瓶罐罐,讪讪地坐到沙发上,只挨着远离程修远的边缘坐着。
程修远默然打量着他,好与不好的客套话实在不必说出口,只凭肉眼都可看出他过得非常不好。他稍稍移开视线,说:“屋内开着空调,你不热么?把外套脱了吧。”
宁熠立刻脱去外套,他也是到现在才察觉出热。
外套一脱去,仅着一件薄毛衣的宁熠就显得更瘦了,细瘦的骨头架子堪堪撑住衣服,腰间皮带扎到底也还显得松松垮垮。
在他的目光下,宁熠感到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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