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兽儿文集》兽儿怪谈·狐女（二）

    一日，狐女对董生说：“夫君啊，我想，嫁给你的事还是告知家人的好，那样我也可以现身，与你正大光明的过日子，不然长此下去，害家人担心不说，在街坊四邻前也挂不住面子，有百害而无一利呢！”董生心想也是，便欣然同意了狐女的提议。
    董生择一个吉日，来到家人面前，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希望家人能够包容。说完，背后闪出狐女，一脸的腼腆，对着家人请安，并一一拜过。
    面对这样一个容貌秀丽、装扮得体、礼数周到的女子，又甘愿嫁到贫穷人家，即便是狐又怎样呢？所以，家人一个个转愁为喜，心里不免乐滋滋的，都愿意接受狐女作董家的媳妇。
    狐女这次来，把原先的房屋田产都变卖了，连同家中的金银细软也都带了来，被董家认可后，便大兴土木，建造起了豪华宅院，家里还雇了佣人丫鬟一干人等，董家一下子从赤贫变成了富裕体面的人家。
    这件事在乡间很快传开了，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远近亲戚，街坊四邻，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来登门拜访，无非是想一睹狐女芳容。狐女呢，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主儿，不管谁来，都端茶倒水，笑脸相迎，礼数十分周到，所以远近没有不夸赞的！都说董家祖上积了德，讨了一房好媳妇。
    不一日，有人来访，自报姓名叫简生，说是董生的挚友，下人连忙去报，董生着人迎进客厅，一阵寒暄过后，两人双双落座，下人随之端上茶来。
    董生说道：“请用茶，仁兄近来一向可好？”
    简生答曰：“不提也罢，听说老弟发达了，特地前来登门道贺。”然后环顾左右问道：“怎不见弟媳？”
    董生说：“哦，已让下人去叫，烦请稍候片刻。”
    “我来了。”随着一阵环佩叮当，狐女来到客厅，对着简生屈膝行礼：“狐女这厢有礼了。”
    一阵香风扑面，简生抬眼观瞧，不看则罢，一看，把个简生惊得是目瞪口呆……
    “啊？！你不是……紫嫣妹妹吗？前些日子才见过的，怎么会……？”说着，从那座上忽地立了起来。
    简生的话，还有那一脸的惊愕，着实让董生和狐女吃惊不小，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也愣在那里。
    “仁兄，为何说出这般话来，小弟愿闻其详。”董生不无疑惑的说。
    “我姑母家有一表妹，名叫紫嫣，与弟媳生的模样，简直如一个模子刻得一般，不差分毫，所以惊讶。”
    简生一席话，让董生猛地记起庙会上那女子来，便说：“那天，在庙会上，我也见过的。”眼神却不自觉得落在了狐女脸上。
    应该说，最吃惊的当属狐女了，自小，家中就她一个独女，父母视她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现在，却平地里冒出一个女子来，与自己生的一般模样，她是人？是狐？还是鬼？看来，一定是要去弄个明白才行！
    于是，沉吟了半晌，便如此这般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董生和简生两人听了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翌日，简生来到姑母家，呈上一篮应时的点心，说：“小侄想念姑母，特来探望，近来姑母身体安好？”
    “不是年节的，带什么礼物啊，还是贤侄心里有我。身体吗，能吃能睡不生病，好着呢。”
    姑侄两人许多日子不见，免不了唠些家常里短。
    “紫嫣妹妹可好？”简生问道。
    “正在后院读书呢，你去看看吧。”简生遂起身来到后院。
    好一个精致的院落，北侧墙下栽种的是牡丹、月季等的上好花卉；院中央有一长条石桌，上面摆了一株修剪精巧的桂花盆景，正值开花时节，满院飘香，沁人心脾；靠西面是一架葡萄，架下有一小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一边轻荡一边盯着手中的书看。佳人美景，犹如画般，美不胜收。
    “妹妹，我来了。”简生直奔紫嫣过去。
    “呵呵，是表兄啊，有些日子没来了。”紫嫣从那秋千上站立起来。
    虽然已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令随简生隐身而来的狐女吃了一惊，那紫嫣分明就是自己，面容、神态、声音哪点儿不像？恐怕连神仙都无法分辨的清呢！
    那院中恰巧有个小水池，水很浅，想必是储存来浇花用的。待简生和紫嫣说着话儿来到池边时，狐女只轻轻一推，紫嫣就脚下失重，一下子跌进池内，一阵哗啦啦水响，紫嫣膝下都被打湿了，双脚还没入了池内。
    哈哈，是了是了，这紫嫣必是人类了，因为，不管是鬼还是狐，入水是没有任何声响的，弄清了这一点，狐女心里也暗自高兴。
    可转头一想，这不是更加匪夷所思了吗？我是狐！她是人！若是双生的人，抑或是双生的狐，都不鲜见，可为什么却是双生的狐和人呢？想想，还是不急于同紫嫣相见得好，接下来的事，得把来龙去脉搞清楚要紧，于是，在简生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便飘然离开了。
    狐女回到家，独自站在窗前发呆，思绪像一团乱麻，一时无法理的清。自己父母已过世，亲戚们也离得远，去问谁？该如何是好？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背后贴上来董生，将她抱在怀中，亲吻着她那白皙的颈侧和后耳根，“嘻嘻，别闹了，痒死了。”狐女轻轻挣脱开，转身过来，遂把当日的经过以及此刻的心情都对董生讲了。
    董生一把将狐女揽到怀中：“哦，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也心疼，不过，何不从简生姑母那里想想办法呢？”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对啊，怎么没想到呢？狐女使劲抱住董生，娇媚的说：“啊哈，还是我的夫君聪明，看来是要奖赏你喽，嘻嘻！”
    ……
    这一天，简生的姑母王氏一人离开家，往山上走去，打算到庙里烧香拜佛许许愿。正在路上走着，就听身后大声喊到：“母亲慢走，等等女儿。”
    王氏回头，见紫嫣疾步追来，等到了跟前，王氏责怪道：“不是让你在家看门吗，你去干什么？”
    “女儿放心不下，又怕路上孤单，所以来陪母亲一起去呀。”说着便上来一把搀住王氏的胳膊。
    “呵呵，还是女儿最懂母亲心思，一起去有个说话的，自然好。”
    于是，母女俩边唠些开心的话，边欣赏着沿途的景致。
    “母亲，女儿近来总在做同一个梦，而且梦里总有个真人反复告诉我几句话，让我好生纳闷，想跟你说吧，又怕母亲听了不高兴，不说吧，闷在心里难受，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哈哈，我的傻女儿，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母亲，尽管说就是了。”
    “那我就说了，您可别生气啊！”略一停顿又道：“那真人说，您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呢！”
    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在王氏听来不亚于晴天霹雳，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过了许久，王氏慢慢回过神来，幽幽说道：“紫嫣啊，那梦里的真人说的对，你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原本想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真相，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不过你现在已经长大，说了也无妨。”
    接着就听王氏娓娓道来：“我年轻时，由于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许多人背井离乡。一天夜里，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起身来到门口，问是谁有什么事，那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大致是说：他因战乱离家逃难，身带一女，到处颠沛多有不便，想将女儿寄养在我家，等有朝一日再来报答。接着，门外就传来女孩的哭声，我于心不忍，把门打开，可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只有一个女童，看样子刚刚会坐，我便急忙抱回了家。那女童就是以前的你啊，只是后来再不见你父亲找上门来。”
    “母亲恩德，可比天高，虽不是亲生，但养育之恩，比那泰山还重啊，请受女儿一拜。”说完就要下跪。
    王氏连忙搀住：“哎呀，女儿有这份孝心，我也就没白养你疼你，你看，旁人都在看着呢，有话回家再说吧。”
    母女两人又重新上路，到庙里烧了几柱香、磕了头、许了愿，又看了看那山上的几处景致，便踏上了归家的路。
    快到家时，王氏就见紫嫣站在大门口，笑脸相迎：“母亲受累了，今日上山玩得可好？”原来紫嫣是跟在身后的，怎么突然就立在门口了呢？王氏不无惊异：“我们母女一起上的山，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啊？母亲，您是不是太累，怎么说起糊涂话来，我一直在家，还做好了饭等您呢，何时一起上山啦？”
    这一番话，差点儿把王氏惊得晕过去，紫嫣赶忙上来搀扶，可王氏嘴里却在不断嘟囔着：“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