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兽儿文集》现实短篇·补月联的川菜馆

    川菜馆的老板姓补名月联，个子瘦小，面色黝黑，是从四川偏远小镇里走出来的地道农民。
    他来到城市之后，主要是在某些大型展会临时设立的“美食街”租用摊位，专门做麻辣烫一类的川味小吃。靠着最初的朴实肯干吃苦耐劳，他赚取了人生宝贵的第一桶金。
    说是“朴实肯干吃苦耐劳”似乎也并不十分确切，因为现实总是或多或少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开始的时候，每当一场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展会落下帷幕，补月联却总是高兴不起来，因为除去诸般费用，口袋里剩下的只有一把哗哗作响的钢镚。“哎！不赚钱，连个吆喝钱都赚不出来！”当他在一位老乡面前这样抱怨的时候，遂被嘲笑道：“真是个哈儿（川语傻子），你不会……啊……那个嘛！”老乡出于同情，将自己所谓的“商业机密”毫无保留的秘授给了他，由此，补月联才恍然大悟，继而如法炮制。不出三年，他的腰包渐渐鼓涨起来。
    有了钱，补月联没有用来挥霍，因为他并不满足于只赚取这点小钱，他要开一家名副其实的川菜馆，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以图发家致富，光宗耀祖。几经权衡，补月联选定了现在的门面。租房、装修、招募店员、办理各种证照手续，一溜十三遭下来，餐馆如期开张了。
    可是，面对每天零零星星的散客，补月联只管坐在店中两眼发呆，心中最初的那团火焰被一点点地浇灭，“不行！”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啦，否则用不了多久便会关门，自己辛苦赚取的第一桶金就要打水漂，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于是乎，补月联印了大量宣传单，吩咐店员四处散发，并在店铺上面拉出大字横幅“辣死你，吃死我！”这话其实不假，他开始以成本价招揽生意，并由此引来大批食客。但是这种只赚吆喝不赚钱的局面难以维持太久，倘若提高菜价，又无异于将回头客们赶走。“唯有降低成本，才是上上之策！”补月联是这样打算的。
    适逢一篇报道被补月联看到了，那是关于某川菜馆被爆从剩菜中回收油和辣椒的，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设若是局外人、消费者，必定会深恶痛绝，但对于补月联这样的局内人，想法就大不相同，尤其是在面临窘境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对此产生反感，倒觉得有一种接受雪中送炭时掩不住的欣喜，那是在免费向自己传授经验啊！
    补月联从头到尾认真审视了一遍，他想道：病菌在辣椒和沸油面前多半会退避三舍，所以这种做法通常不会致病，更多的是心理和感觉层面的，若是亲眼所见，任是谁都难以接受，所以只能背地里悄悄实施，眼不见为净嘛！其实，入口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虽然觉得可行，但要他自己做，他做不来，唯有让员工做，而且必须是靠得住的心腹手下。他将心腹招来并且面授机宜，嘱咐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不可让第三者晓得，并承诺给他额外报酬。
    实施了一段时间之后，效益开始显著增加，补月联开始赚钱了，他的心情逐渐好起来，虽然心存愧疚，但这种愧疚感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补月联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在赚钱这个问题上，他很赞成某个犹太商人的说法，那就是：钱没有干净与不干净之分，钱就是钱！
    但是，这种做法没有对补月联产生影响是不可能的，最直接的影响是：他很少到店内来了，相关事宜都交由自己的心腹去办理，因为，他无法面对那些在杯杯盘盘面前大快朵颐的食客们，每当看到或者想到这种情景，补月联的胃口就觉得不舒服，食道中就似乎有东西往上翻；原先他都是在自己的馆子里就餐的，现在不用说自己的馆子了，对于所有类似的馆子，他都会退避三舍；另外，本来已经让他忘记很久的外号又被勾了起来，在家乡时，他曾被叫成“不要脸”，只因与补月联谐音太近，那时候，他还真没做过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可现在，却变得实至名归了！
    尽管影响种种，可要让他停下来却是不可能的，就如同滚滚前行的车轮也似不可阻挡，似惯偷那样无法收手，像妓女一般难以改车易辄，说穿了，皆因一个“钱”字，即“孔方兄”从中作怪。
    可是，饭总得吃吧，不能下馆子，那就自己采买，自己下厨。一家蔬菜副食品小超市，便是他经常光顾的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