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兽儿文集》现实短篇·曼通的馒头

    曼通从事食品加工这个行当已经有些年头了。在创业之初，他还算是个勤勤恳恳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不然也不会形成目前的规模和气候，方圆十几公里内的大型超市、集贸市场以及社区星罗棋布的小杂货店，都有他企业的食品在销售。
    生意做久了，曼通深知商业竞争残酷的一面。很长时间以来，他的企业总是在微利的边缘徘徊不前，并且常常出现亏损的局面，他是用八个字来形容自己企业的：举步维艰，苟延残喘。曼通曾绞尽脑汁寻求降低成本以获取利润的方法，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就像海绵里最后残存的那点可怜的水，只能湿湿手面而已。
    这一天，曼通忽然记起有位下属曾在他面前抱怨说：那些因霉变而退回来的食品白白扔掉了，实属可惜，倘若重新加工一下，再投放市场，那该多好啊！……于是，曼通急忙把那位下属叫了来，想一起探讨下是否具有实际操作的可行性。
    应声而来的下属不假思索地说：“这个应该不难做到，无非掺入些添加剂或者……用特别的方法熏染一下即可，况且，别的企业在这方面也有比较成熟的经验。”“可是，这有悖商业道德！而且，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卫生或者社会问题，”曼通皱了皱眉头。
    下属不以为然，笑笑道：“您放心，这样做的结果，无非是细菌超标那么一点点，如果添加剂剂量控制得好，应该不会使人致病，更不必担心会有吃死人的情况发生。”
    曼通沉吟半晌，最后说：“那好吧，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办，总之要慎之又慎，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应该始终把安全放在第一位。”虽然这样讲，曼通心中还是充满忐忑，因为这无疑是在铤而走险！所谓“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罢了！
    几天过后，那位下属急匆匆来到曼通办公室，递上两个馒头，不无得意地说：“曼经理，您看看，这两个馒头有什么不同之处？”“这一个看上去更好些，那么，品相差些的应该是重新加工过的，”曼通端详了一阵子后说。下属嘿嘿一笑道：“我的经理，正相反呢！那个看上去好的才是再加工的。”曼通不禁面露喜色，“真有你的，想不到我的企业里也是藏龙卧虎啊！”下属献媚说：“嘿嘿！英明的曼经理治下哪会有庸才呢！……如果，如果再加上‘营养’‘富含某某’等字样，同时，将价格稍稍提高那么一点点，我想效果可能……啊……哈哈！”曼通果断说道：“你速去办理，争取三日内上市销售。”
    站在超市以及集贸市场食品销售柜台前，看到人们竞相购买以致供不应求的情形，曼通最初的负罪感变得荡然无存，毕竟这些本该扔掉霉变的食品换回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并因此让一个身处困境的企业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这涉及到百十号人的吃饭穿衣问题，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当然，我不是自私的，作为补偿，我会用这部分赚取的利润来提高员工的福利，并再投资到企业生产经营当中。总之，这种事情我是不会长久做下去的，因为我的良心不容许，我会适可而止，并且在日后的生产中，用更高品质的食品供应市场，以弥补我现在所犯下的过失！”
    这一天，曼通接到母亲的电话，他母亲在电话中埋怨道：“往常出了什么新产品，你总是拿些回来让我先尝尝，要不是邻居老姐妹们买回来到我面前说，我还不知道呢！这一次是怎么啦？是忙啊还是把你老娘给忘啦？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去买不成？”
    曼通一时语塞，不过他脑子转得飞快，略加思索后急忙解释道：“妈！看您说的，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忘呢！现在出的新产品虽然有……有营养，但是因为含有某种成分，您老的身体显然不适合，吃了……可能会加重您的病情，所以啊您就别惦记啦！等忙过这阵子，我自会去看您，啊！”
    几天之后，曼通在附近一家川菜馆宴请客户。该川菜馆是他企业的定点餐馆，可以直接签字消费并享有不错的价格折扣。曼通和川菜馆的老板很熟，他们几乎都是以朋友相称的。吃川菜是曼通的一大偏好，他喜欢那种麻辣刺激的感觉，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也不例外。
    这次宴请的都是销售渠道内的熟人，他们这种关系并不是一天之内形成的，可以说是长期“经营”的结果，是“吃喝送”出来的。他们是“鱼和水”的关系，是共同利益链上的一份子，彼此有着高度的契和，甚至对方一个小小的手势，一个外人不易觉察的眼色，相互间都能够心领神会。
    在二楼一个大包间内，五男五女，共十个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曼通开口道：“这一次的新品上市，全赖众位弟兄捧场，你们都知道，我如今的日子不好过，能否走出困局，就看此役打的怎么样。今天五位美女陪酒，你们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我是懒得给你们彼此作介绍，因为那纯属多余，相信过了今晚，你们混得比谁都熟，难道不是吗？啊？哈哈！”
    众人不约而同和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