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屯的变迁》第三百二十三章,不要脸。

    好长一段时间,苏老二经常念叨“土豪”这两个字眼儿。他认为上世纪40年代人们“打土豪,分田地”,并且旗帜鲜明,义无反顾地提出了这个响亮的口号,先辈们确实是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了,认识到了中国社会那一个时期的主要矛盾,就是中华民族劳苦大众渴望解放,渴望平等,渴望幸福生活的美好理想和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统治的矛盾。解决这个矛盾,就是为了解决中国社会贫穷、落后、挨打的局面。这个口号的提出,确实为民族的独立,为人民的解放,甚至成功地完成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精神和物质的保障。
    时至今日,苏老二认为,新一代的土豪又涌现了出来,新老土豪有着极其相似的特点。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人阶级觉悟不高,甚至就没有阶级觉悟,没有民族意识,大都盘踞在某一个偏僻的角落安营扎寨,不需要什么知识,更不需要什么文化,就凭着宗族势力和一时的野蛮,大有“从农村发展到乡镇,又有乡镇发展到城市”的趣势。当时机一旦成熟,他们便本能地巧取豪夺,囤积居奇。他们法律意识淡薄,没有大局意识,称王称霸,到了一定的程度,勾结官府不良分子,甚至私藏枪支,图财害命,为所欲为,骄奢淫逸,一派“天下老子第一的”架势。
    在苏老二看来,苏家屯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偏僻小村,新社会“土豪”的雏形就是康大功,完全的“土豪”就是薛三喜。社会上有那么多的人,面对康大功和薛三喜这样的“土豪”,不敢反抗,不是反抗,而是一味的妥协,忍让、巴结,甚至助纣为虐,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
    就在那一阶段,苏老二神经病了一样,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悟到的都变作那一条条小标语,小口号,小诗句,小文章·····。只要他有灵感了,就掂上毛笔和墨水,串遍苏家屯的大街小巷以及进出苏家屯的大小路口和田野陌上,把内心的积郁和愤怒统统地写在墙壁上,树上,电线杆上,路边的石头上,甚至地下的水泥地上。
    据不完全统计,那一段时间,他总共出了50多个工日,写出这样的小体裁2000多条。尽管他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但人们都知道是苏家屯的苏老二写的,从那以后,他又成了远近四乡八里的名人,他的那些文字被誉为省西地区的“墙体文化”,甚至有一拨拨不明真相的人到苏家屯专程参观和抄写他写的那些东西。
    期间,我不止一次地劝过他,说是这样写没有好处,一旦得罪了那个人是会吃亏的。但他老是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写的谁,谁清楚,但我没有点他的名,他们便会一直这样自作聪明地认为我不是写他的,人“不要脸”到了这样的境地,那就没有说的了,如果有人为此来斗我的事,那就听天由命吧。
    见他如痴如醉的样子,我便没有再劝过他。
    薛三喜第一眼看见这些文字的时候,他先是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在苏家屯竟有人敢写出这样内容的文字,这个人竟是苏老二,他更没有想到,天下竟有人这样深度的恨着自己·····,进而,他立刻被气得浑身瘫软。
    他也曾经下过狠心,要用对付二毛子的手段去制服苏老二。但他转念又想,苏老二毕竟是公家的人,那样做,影响定会比对付二毛子的结果要大,甚至还会引出什么不测。
    每当这个时候,薛三喜便把康大功这个偶像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也知道康大功当年对付二星的手段是一个经典,他也知道,那种方法在农村屡试不爽,叫“硬的怯,软的捏”,当年二星是一种“硬”,如今苏老二也有一种“硬”,两种“硬”尽管形式不同,但是异曲同工。
    现在,若是把苏老二再弄到煤窑上下窑,或者把它弄到一个危险的地方让他去当工人,显然这种手段早已过时了,那么弄啥样的方法去对付苏老二这种“硬”现象呢?
    薛三喜想来想去,还真的想不出任何一个好的方法来。这种“歪歪踹踹”的事还真的不能和任何一个人商量,只有出自本人内心的方法才会行之有效,才会“不显山,不露水”的解决问题,才会不暴露自己的心虚。
    薛三喜整天想这个问题,最后他这样总结到:一,社会是进步了,“歪歪踹踹”的事情不会轻易地做成功;二,苏老二这种行为是很明显的对着自己的,并且很明显地看出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恨之入骨了,并且是代表了社会上大部分人的意愿。那些明目张胆写出来的文字,就那样赤裸裸地骂“祖奶八辈儿”,全苏家屯,甚至全小黄乡的人都知道是骂贪官的,但苏老二是苏家屯村里的人,这些贪官里面最重要的人物是自己,那是无疑的。但其他的贪官“看不见,心不烦”,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呢?他把这些文字写在这一个地方,就是叫我薛三喜去看的。每每想到这些,他便恨的咬牙切齿,他曾经设计了几套方案,欲把苏老二做掉,但他也分析了当时社会上的大形势,认为那样作代价会很大。
    从此,薛三喜的心里便产生了一种恶性循环的思维。又一天,他从街上过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一个人说“不要脸”这三个字,他下意识地停下来,转过身去,他是想质问说这三个字的人是不是在说自己。但他看得真切,那是几个家庭妇女在开玩笑,根本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又快步走到村委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反锁上,用两只手托住两腮,他在静静地想:天下姓“薛”的人多去了,苏老二说的是“薛精卫”,“薛精卫”是谁呢?是那个村儿的?是那个朝代的?他没有提我“薛三喜”的名字呀!我若这个时候出击了,那就算是我把那些骂名全部承担了,没有提我的名字,那就是骂别人的,不是骂我的。“祖奶八辈儿”在哪里?“爷爷奶奶”在哪里?爹娘又在哪里呢?
    这天下的“不要脸”不是光叫别人当的,当“不要脸”是不美,但我这“不要脸”的背后又有多大的利益,他们谁会知道呢?
    ······
    有时,薛三喜也长叹:只是我这不要的“脸”叫苏老二这样撕来撕去,还真的是于心不甘。
    最后薛三喜勉强的,自以为是的寻找了一个解决这种心理纠结的好办法,那就是:你苏老二越是这样写我,我越是让人去喊你,并且偶尔还给你开一个小工资,叫外人看看,我自己的心不虚,我不是贪官,我不该死,你原本就不是骂我的,我听见就当没听见,看见就当没看见,当“不要脸”也是要有资格的,也许时间长了,你苏老二都没劲儿了,在苏家屯都没地方再写下去了·····。
    那天,薛三喜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场大雨下过,苏老二写在树上,墙上,电线杆子上,还有水泥地上的那些文字,一下子都被雨水冲的干干净净的。那一刻,梦境中的薛三喜是多么的轻松呀。
    但当他一觉醒来,他的身心立刻又被苏老二那一行行的文字缠的紧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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