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大功走了出去,我的心里一阵的轻松,那种轻松的原因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但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点是因为康大功终于在这种场合,面对着众人表达了一个天下普通父亲的心底,康素贞也在这样的一个场合,终于说出了一个女儿理解父亲心底的心里话。
我连忙上前招呼跪在地上嗚咽的康素贞站了起来:“你还是起来吧,咱的大事还没有办完嘞”。
康素贞又无言地站在苏老二的一边,我大声地向人们宣布:“拜天地”。
“新郎新娘就位”。
“一鞠躬·····”。
··········
很快到了拜客的程序了。
新郎新娘是要在男方父母的陪同下对各路亲戚敬酒答谢,行三鞠躬礼的。
农村办红事待客也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例如坐桌的位置要分“上首”和“下首”了;主家的红包要比客家的红包大一些了等等。客人中有两种人要善待,那就是新娘的娘家人和喜婆婆的娘家人,在农村这两种客人都叫“上岗子”客,坐的位置要靠前,下厨开饭的时间也要靠前。总照客的人要先将这两个概念的客人熟悉一下,把他们中间的头面人物在婚礼前做一个排队,在坐桌的位置上做恰当的安排。
那天,按道理,新媳妇娘家和康素贞娘家人是一左一右对称安排在“天地桌”最前方的,但不知道老总是疏忽还是故意的,他不住气儿地讨好新媳妇的娘家人,对康家参加婚礼的人看都不看一眼。
新媳妇的娘家人总共坐了四张桌子,全部在天地桌的左右最前方,那是一个最尊贵的地方,其他的人都是随便坐的,愿坐那里就坐在那里。
遇住不是很讲究的人了咋着都中,若遇住讲究的人或者麻缠了,这样的安排往往产生好多的不愉快。
我下了厨,开了桌,然后引着康素贞、苏老二和两个新人分三次敬酒答谢。
新媳妇娘家人一次;康素贞娘家人一次;最后一次便是其他的亲戚和朋友。
最先从新媳妇娘家人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到了康家人的桌子跟前我照例喊:“新朗新娘就位”。
这时,两个新人听到口令都上前一步站在了我铺在地上的红毡上,按道理桌子上的客人都应该起立纳礼的,谁知家丁和他的媳妇把酒杯举起来有好大的时候了,康家人坐的那两张桌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可家丁的四妗子就坐在眼皮子底下不动弹,我心里“咚咚”直跳,心里说:
她可是寻事来的!
但我还是喊:“·····礼行三鞠躬,一鞠躬····”,第二句我不喊了,知道就是喊了,她也不会站起来。
大事肯定不好了!
家丁的火气“腾”的一下子可起来了。
“四妗子,你聋了”!手起杯子落,满满的一杯酒迸了一地。
那女人也不示弱,也腾地站起来:“我没聋,也不瞎,今儿这桌不坐了”!说着就往外窜。
我看的出,她是因为没有坐到前面那张桌子的“上首”在耿耿于怀,按道理,妗子的身份是应该坐在最前面桌子“上首”的。
“你候走,咱把事情说说”,家丁铁青着脸走上去挡住了她的去路,家贝紧紧跟在哥哥后面。
“咋?退礼嘞”?那女人吼道。
“退!咱先把事说说”!家贝可干脆。
我一看,不得了了!事情的突然发生又使康素贞和苏老二目瞪口呆。
“你先说说你咋给我俺妈那腿上拧成那样”?家贝这闺女真够不讲情面了,竟在这场合提起这件事。
我跑吧跑不了,不跑吧,我觉得我有“戳事”的嫌疑。
康素贞连忙走上前拉住家丁和家贝,试图把他俩拉过去。
“拉啥拉?与你没关系”!家贝推开康素贞。
“谁说嘞?谁说嘞?你看见了?”那女人疯了一样,气急败坏地追问家贝。
谁说嘞?
你家贝这闺女办事儿咋不想个后路呢?你有下台阶吗?我心里像猫抓一样。我看这事非弄的不亦乐乎不中,生怕两个孩子把我暴露出来。
“俺志栓伯说嘞,咋着,不是事实”?家丁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日他得呀!你没啥说了去球,孩子!
这事你咋恁护着你妈类,你咋不说是你妈说嘞?再说了,那是我一个人说嘞?
我看看脚底下,没缝儿,要是有条缝儿,我非钻进去不中,一个大男人家,一个国家机关的科长李志栓,搅扯到这样的一个是非疙瘩里,就是再有理也是没有形象的了。
“老栓儿,你见了,你咋恁‘大白脸’嘞”?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那女人就站在了我的面前,怒目着我的脸一连串儿吼。
后来的后来,我反复地琢磨,这事不是我说嘞又是谁说嘞?就那你家丁家贝也不能在这样一个场合把我抖出来呀?我这个好人算是死到你这个证人的手中了!
中国有句古活叫做“一不做,二不休”,好汉做事好汉当,没法回避了,当个好汉也中。
我把胳膊上的红毡往肩上一搭,上前一步:“就是我说的!我不是‘大白脸’,这事是事实”!
一下子将那女人气的软面页儿一样可不吭气了。
事到了这地步,就按这“势儿”往下走吧,弄那里是那里,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苏老二这个时候到我面前对我说:“志栓,快点把这事按住吧,看着多丢人”。
我心里明的镜儿一样,家丁和家贝是一定要出一口气的,谁也拦不住这两个孩子,我一下子将苏老二推到一边儿。
后来的后来我还反思,这话是咋传到孩子们耳朵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们酒后说出的,孩子们听见了;另一种可能是那女人的话说的太过伤人了,就有人给孩子们传信儿。
这下可乱了,人们挤过来看热闹都不吃桌了。
我只想笑,心里话,这嫩马羔子真毒气。
刹那间一片的寂静,谁也不知道这事会弄到啥地步。
还是康三功走了出来,他走到家丁面前说:“外甥,那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今天咱家办喜事,办完事叫你妗子给你妈认个错……”。
“三叔,这事儿办不到,我有啥错?”那女人一点也不示弱,上窜下蹦。
家丁恨不能把那女人一下子拎起来扔出去。他在脑海里努力寻找着能最恰当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字眼儿,好大一会儿他对着那女人,对着满院子的亲戚朋友,对着“天地全神”牌位说:
“四妗子,你们打打俺妈,第二天早上起来你跑到俺家给俺奶喊起来,说跟俺苏家做亲戚就球嘞,你······”。
家丁词穷了,他的脸憋的通红,好大一会儿,他说:
“俺苏家跟你做亲戚就·····”。
说时迟,那时快。
我看见苏老二像一只猿猴儿,突然从家丁的背后窜上去,上前捂住家丁的嘴,家丁在他的怀里拼命挣扎着,终于挣脱了苏老二的束缚:
“爸,你这是要干啥”?
“孩子啊,咱要听你奶的话呀”!苏老二异常清醒地说。
“我奶咋说了”?家贝问。
你奶说:“能做过头儿的事儿,不能说过头儿的话”。
······
正在这时,我看见大学时的一个同学来到了苏老二的家里,他毕业以后从政了,现在小黄乡当副乡长。他笑盈盈地从走了过来,我连忙迎上前去,心里想,他和苏老二不熟悉呀,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近前,他对我说:“政府在你们村部里开一个临时的会议,我是来通知苏校长参加的······”。
我连忙拉苏老二过来,那同学对他说:“苏校长,政府临时决定在村部开一个会议,我来通知你,你是要参加的,没想到你今天娶媳妇了,我失礼了。领导们都到齐了,时间不会长,你看······”。
苏老二一头的雾水,他机械地跟着那个人朝外面走去。
······
苏老二出去了一会儿,康素贞来到我的跟前:“你不要吃饭了,我觉得事不对,咱俩去看看吧······”
我也正在纳闷,在村子里开临时的会议,通知苏老二参加是为了什么呢?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和康素贞一块朝村部里走去。
村部的大门敞开着,那个二楼的会议室里有声音,我俩就循着声音走了上去。站在门外,看见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都是苏家屯的党员,听见主席台上讲话的人说:“一段时间以来,苏家屯支部的工作一直这样瘫痪着,直接影响着铝矿的正常运行,已经给政府的工作带来了负面的影响。最是党委政府感到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就是目前苏家屯生态环境的治理和改善,上级政府关于‘扶贫’和‘打黑除恶’政策的贯彻执行。所以我们召开这个苏家屯的党员扩大会议,根据党委政府的认真考察和酝酿,根据苏家屯的村情和人情,又根据当前政治生态和农村组织建设的具体要求,经县委组织部批准,任命苏老二同志为苏家屯村支部书记······”。
立刻,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不中,不中,俺不当,他不会当”,突然,我身边的康素贞发了疯一样冲进了会议室。
里面的众人一下子都愣在了那里,此时的康素贞不顾三七二十一,上前拉住苏老二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咱可当不成,这可不是你当的事,可是不中······”。
我看得很真切,这个时候的苏老二一下子挣脱了康素贞的双手,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嘴里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时,或许他是在矛盾着,或许是在珍惜着这个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机会,或许是在遵守着这样会议的纪律·····。
“走,你必须跟我回去,你是不要这个家了,我不会去叫你当这个支部书记的,我这一段一直都在恐惧中,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这样害怕过,我已经认定了,我到了这个年龄,只有你这一个指望的人,你要是不听话,我撞死到你的面前······”。
看着苏老二无动于衷的样子,康素贞一头朝一边的桌子上撞去。
坐在一边的康大功连忙站起来,他一下子将康素贞揽在怀里,他用那只厚厚的手掌抚摸着康素贞花白的头发,眼睛里充满着一定一种坚毅的光,他蠕动了几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他没有说出来。
“爸,爸,我不叫他当,我不会叫他当,俺没必要当这个支书······”,康素贞就那样依偎在康大功的怀里哭诉着。
康大功一直不说话。
此时,整个会议室里,除了康素贞抽泣的声音,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此时的苏老二还没有任何的反应,康素贞一下子又挣脱康大功的怀抱,她跪倒在苏老二的面前,一下子抱上他的腿:“算是我求你了,你咋不顾及我的感受呢?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个支书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我求你了,咱走吧,咱不当,你不听我的话,我就真的死给你看,反正总是死·····”,康素贞这个时候瞪眼看着苏老二的脸。
苏老二低头看着康素贞,他爱怜地拉住康素贞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他紧紧地握着康素贞的那只手腕没有松开,就像40年前的那天晚上,在他门前的那个矮墙边,康素贞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腕那样,他也舍不得用指甲触碰康素贞的肌肤,他也知道他的指甲是比康素贞的肌肤要坚硬的多,他害怕那样做,康素贞的肌肤上会生疼······。苏老二扯着康素贞来走到康大功的面前,他抬眼看着康大功的脸面:“这个支书我当定了”!
泪眼中的康大功很庄重地点了点头。
康素贞立刻咆哮起来。
苏老二牵着康素贞的手,把她递到康大功的手里,但他那一只握着康素贞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开。
苏老二对康大功说:“您是最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这个‘支书’的。几十年来,我没有背叛过我手中的这个人,这个人是你的闺女,但她是我的女人,我让她生过气,让她害怕过,她为我操碎了心,为此,我经常的心疼······”,苏老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心中的字眼:“现在,我把她交给您,当苏家屯那些没有成色儿的乡邻们啥时间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你再把她还给我·····”
说到这里,苏老二的喉咙里好像有了什么东西,他哽咽着说:“我,我,我,我求你了,求你要为我把她养好······”!
2020.2.3.凌晨2:31于府店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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