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第四十八章 罟罟冠

    王子衡在县城里四处转悠,走到新老城区的结合部时,果真让他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几栋烂尾的商品楼矗立在一片荒草地中,显得格外冷清寂寞。
    当地人介绍说,这几栋楼四年前就修起了,原本开发商规划的是一个叫“德胜世嘉”的小区,中途可能是因为资金链的缘故,开发商跑了,楼盘也就随之烂尾了。
    “没搞预售吗?”
    “怎么没预售?预售效果听说还好得很呢!中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神不管庙不收,几十个办了银行按揭的业主年年都在上访,据说抓了不少。”
    尽是些荒唐事儿!王子衡心中暗想。
    烂尾楼占地比较大,空旷的野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脚手架和塔吊零件,周围荒凉得很,人迹罕至。
    王子衡走进楼体内打探了一番,简直就是几栋“鬼楼”,若在此处藏个几十天,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他迅速回到公园,田福生正眼巴巴地等着他,神情像个孩子似的。
    听完王子衡的汇报,田福生说没问题,是个狗窝都行!
    两人等到暮色四合,买了两张竹席、两床单薄被褥,这才悄悄走进烂尾楼,选在三楼一处远离公路的房间休息。
    这样蛰伏了两三天,二人一身行头已跟乞丐差不多。
    期间,王子衡会间或进城简单采购点熟食和饮料,但因不敢招摇,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剩下的时间,两人就整日窝在被褥里睡觉,不敢高声说话,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被人发现。
    田福生做完手术后,伤口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能复原。
    医生之前预计,个把星期左右,田福生就能正常下地行走了,但是照田福生的恢复情况看,应该好得更快。
    第四天傍晚,王子衡进城为田福生买消炎药,刚走出药店,不知觉却撞在了行人身上,将对方手上的书本也撞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王子衡一面道歉,一面赶紧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书本。
    当他拾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却被书页中一幅图画吓着了:画面上是一个穿着大红袍的女子,头上顶着个长长的东西,又像帽子,又像发髻。
    这分明就是那个侗区女鬼的装扮啊!
    “你好像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啊?”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蹲下身来,和蔼地问道。
    这男人中等身材,头发有些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散发着一种儒雅气质。王子衡想,他肯定就是这些书本的主人了。
    “哦,很不好意思啊,碰掉了您的书!”
    男人道:“没关系。”
    王子衡将书本恭敬地交还给男人,两眼疑惑地望向对方。
    “怎么?”男人笑道,“你好像还有什么问题,小伙子。”
    “嗯,叔叔,我刚刚看到您的书中有幅图画,我能向您请教请教吗?”
    “当然可以!”男人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求知欲很强,心中倍感欣慰。
    王子衡扭头四处张了张,看见不远处有间咖啡馆,挠挠头道:“恕我冒昧,可能要占用您一点时间,咱们去那间咖啡馆坐坐吧,如果您不嫌弃。”
    男人对王子衡谦逊有礼的态度很满意,当即答应。
    两人走进咖啡馆,王子衡招呼服务员,给各自点了一杯拿铁。
    男人退了咖啡,向服务员换了清茶,跟王子衡解释说:“我属于老派人,洋人的口味不是太习惯。”
    两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王子衡问:“我刚刚看了一眼您这本书的书名,好像叫《大汗的足迹》,是关于蒙古人的吗?”
    “不错!这书是我一位老友写的。我这位老友致力于对古代游牧民族的研究,对蒙古人、突厥人以及匈奴人的民族史都有比较独到的见解。我看你年纪轻轻,却对这些冷门书籍感兴趣,让我多少有些意外啊!”
    听到男人这样说,王子衡心知此人必不简单,忙问道:“叔叔,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男人客气地回答道:“免贵姓蒙,虚长你几岁,你就叫我一声老蒙吧。”老蒙说话间,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王子衡嘴里说道:“可不敢乱叫!我看您这通身的气派,叫您一声蒙老师应该最合适不过!”一边站起身接过老蒙递过来的名片,只见上面写着:黔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蒙广平。
    “啊?原来是蒙所长,失敬失敬!”王子衡赶紧向对方致歉,“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想当年,我还拜读过您的大作《彝乡游记》呢!您这本书通过对黔西北彝族聚居地人物风情的描写,既歌颂了彝族先民勇于开拓、筚路蓝缕的毅力和智慧,也系统地阐述了水西彝人土司政权的兴衰过程,读起来荡气回肠。”
    “呵呵,是吗?”蒙广平看上去很是开心,“我这本书付梓以来,销量一直很差,年轻读者更是少之又少,想不到你居然看过,难得!难得!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儿读书呢?”
    王子衡道:“蒙所长,我叫……我叫李小明,去年……哦不,前年毕业于黔民大。”他不敢直接将真实姓名说出来,以免给田福生招来麻烦。
    蒙广平点头道:“民大对我省少数民族状况的研究,向来是不遗余力的,与我们考古研究所颇多往来,你既然是民大毕业生,读到我的几本拙作也就不奇怪了!咱们言归正传,你刚刚说,有问题要问我,是什么问题?”
    王子衡将蒙广平的那本《大汗的足迹》打开,翻到印有红袍女人的那一页,问道:“这幅图画上,女人的装束可有什么讲究?她是什么人?”
    蒙广平扶了扶眼镜,仔细瞧瞧,解释道:“这是元朝时期蒙古和色目贵族妇女的装扮,你看啊,她们穿的长袍要比当时的汉服宽大许多,出行时,往往要有婢女帮忙拉着袍角;当然,最有特色的,还是她们头顶的冠饰,叫做‘罟罟冠’。这种冠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佩戴不起。”
    “原来是这样!”王子衡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蒙所长,据您所知,当年的蒙古和色目贵族女子中,有没有人具备一种类似于特异功能的本事,譬如能将水变成冰之类的?还有,当年的蒙古汗国流不流行腰斩这样的刑罚?”
    蒙所长吃惊地说道:“小明同学,这些旁门左道你也知道?不错,点水成冰确实有这么一说!当年在西北地区,有一支色目人崇奉‘黑水宗’。这个‘黑水宗’据说出自藏传佛教,但在流行的过程中却走上了极端。它吸取了一些密宗教义,还夹杂了一些中土道教的东西,但却扭曲夸大,已经与正统佛教宗旨完全背道而驰,在部分色目人的上层贵族中很吃香。”
    “怎么个极端法?”
    “‘黑水宗’的教徒极力吹捧男女双修之术,因为他们的宗主均是女性,所以很多色目贵族妇女借此宣淫,实在是太伤风化。忽必烈时期,元朝政府下令取缔‘黑水宗’,手段极严,很短的时间内就被镇压干净了。今天的史料中,关于‘黑水宗’的详细记载几乎没有,大都是零星几笔匆匆带过,许多史家似乎都对此讳莫如深。
    “我们大概知道的是,这个宗教组织信仰‘水’的力量,从人文地理学的角度解释,这与西北荒漠地区水资源匮乏有关。他们的教义、方术几乎都以‘水’为中心,譬如你刚刚提到的点水成冰,据说就是他们修炼到上乘境界后所拥有的本领。
    “有一些学者考证说,当年的‘黑水宗’教徒也有漏网之鱼,有充分的证据显示,这些人隐匿四方,当时云南梁王治下,就发现过他们的踪迹。”
    色目贵妇,点水成冰,梁王治下……几个关键信息串联在一起,王子衡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
    蒙广平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腰斩这个情况嘛,不好讲,因为纵观中外历史,似乎哪个民族都有这种酷刑,不存在流不流行一说,因为普遍,所以普通,就连佛道两家所说的地狱里头,也有这种锯解腰斩的刑罚嘛!”
    王子衡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咋又和地狱扯上关系了?
    “听了您的解释,真是茅塞顿开啊!”王子衡适时转开话题,“蒙所长,您见多识广,以您的身份,我很想知道对于民间的很多灵异事件您怎么看。”
    “灵异事件?呵呵,你问的好哇!以我的身份,除了一些陈词滥调,发表不出什么别的高见。不过我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跟你分享两个‘常人’眼中的真实事件,至于背后的原理嘛,你自己揣摩揣摩。”
    “您说!”
    “第一个事件,发生在1938年6月,侵华日军炮轰河南鹿邑县城,13颗射向老君台的*,颗颗都成了哑弹;日军又往县城其他方向连射数十炮,却炮炮皆响。这13颗炮弹到2003年的时候全被发现,这无疑是当年炮击事件的铁证,数年前,一个朋友还专门拽着我去老君台看过陈列出来的四枚炮弹。
    “第二个事件,发生在去年5月份,我省东南侗区有一位石姓男子在死亡四十九天之后,居然爬出坟墓,离奇生还。当时我受省道教协会黄会长的邀请,前去侗区调查,这名男子告诉我们:他到了阴间,有位引路使审评他时,考虑到他还有病残的双亲和一双年幼儿女在世,妻子已故多年,家中贫瘘不堪,所以网开一面准许他还阳。”
    侗区!王子衡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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