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第四十九章 别相信眼睛

    “您信吗?”
    “我说信,是因为这些事件进入了很多人的眼睛,我便跟着大家都相信;我说不信,是因为我对眼见为实持有异议。很多时候,信与不信,往往取决于你怎么去‘看’。”
    王子衡望着蒙广平,表示很迷茫。
    蒙广平喝了一口清茶:“我先问问你,你对宗教怎么看?”
    王子衡不确定他是否有意跳开话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所有人都有对美好世界的向往和对邪恶世界的恐惧,宗教对人有规避作用,告诉人们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又不能做。比如佛教讲,多做好事,人死后就可以通往极乐世界;做坏事就会下地狱。所以我觉得宗教更像是道德条例,比冷冰冰的律法更有人情味儿。”
    蒙广平听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好!可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一点看法?”
    “洗耳恭听!”
    “人类自进化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按照自然法则生存的。整个宇宙,有生就有灭,所有生灵只要不违背自然法则,我们的世界循序渐进,会平稳和谐地走向终点。这种不可逆的变化规律,老祖宗叫它‘天道’。
    “忽而到了一个时期,人类突然开化,私欲过甚,狡计百出,以至于原本的万物平衡被打破。他们不满足于顺应天命,欲壑难填,开始出现阶级,出现特权,将暴戾贪婪发挥到极致,还妄想将自然世界玩弄于股掌。如此一来,‘天道’折堕,玩火者必*,殃及的将是整个宇宙。
    “这个时候,一群大智慧家站了出来,想开悟众生,解救万方。大智慧家们知道世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往往执着于眼前事物,于是想出很多种不同办法,让大家去接受‘救世’的观念。
    “这些大智慧家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从精神上下手,迷惑众生,治其根本,这一派主要包括咱们本土的道教和外来的佛教,当然也有西方的基督耶稣等宗教;另一派主张从行动上对人性进行自我约束,以礼法律例的形式规范人的言行,构建大同世界,从而回归正道,这一派主要是先秦时期的儒法墨等教派,当然西方后来出现的启蒙运动家也算在内。
    “这两大派,用我们今天的话说,一个叫‘出世’,一个叫‘入世’。理念各异,但殊途同归。说到这里,你就应该明白了,所谓宗教,其实就是哲学,是‘济世救人’的哲学。在西方呢,人们管这叫做‘终极关怀’。”
    王子衡之前哪里听过这些理论,一时间既觉得新奇,又有些懵懂。继而又想道:老爷子跟我说这些,与我们之前的话题有多大关系?
    似乎看出了王子衡的疑惑,蒙广平笑了笑,继续说:“咱们还是转回来吧!现在单讲‘出世’一派,究竟是怎样‘迷惑’众生的。
    “人类认知世界,靠的是一套自以为得意的感官系统,耳闻目睹的,身体接触的,心灵感知的,认为就是真实世界了。殊不知,宇宙之广博,又岂是感官能尽知的?人如尘埃,却因狂妄自大而被局限在了很小很小的微观时空里。
    “主张‘出世’的大智慧家乃千年不世出的人物,他们正是认识到世人的浅薄,才选择从人们的大脑着手,构建起一个个虚无的善恶天地,世代影响,引导世人弃恶扬善,回归本源。
    “佛家讲因果,道家讲承负,基督耶稣讲人人都是带着原罪来到这世上的。你看,说来说去,都是叫你不能作恶,要赎罪;你做好事,有极乐世界等着你,有天堂等着你;你做坏事,那就有地狱等着你。人的精神上有了约束和寄托,世界才又开始向文明迈进。”
    王子衡质疑道:“这帮大智慧家真有如此大的魔力吗?他们凭什么能左右世人的思想?”
    “你应该听过‘洗脑’一词吧!你不要简单的以为,‘洗脑’只出现在传销和成功学的自嗨当中。人类繁衍至今,我们从一出生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洗脑’。比方说,夜来香和臭豆腐刺鼻的臭味都是来自于一种叫做硫化氢的化合物,世上很多人都觉得臭豆腐越闻越香,所以忍不住要大吃特吃,但你看见世上有几人敢吃夜来香的?还不是因为从小就有人告诉你,夜来香是污秽不堪的东西,又臭又脏。”
    “冒昧地打断一下,夜来香是什么?”
    “就是人的粪便!”
    “呃……”
    “所以宗教也是利用‘洗脑’,达到它想要的目的。”
    “如果一个人不信宗教,他还能被‘洗脑’吗?”
    “你可以不信宗教,但你活在人的世界里,你的脑子里接收的信息与周围的环境密不可分,无形中都会受到影响。比如,有人高声强调:我不相信有鬼!但鬼的概念已经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抹都抹不掉。真正能做到置身物外的,除了那些大智慧家,世上再无几人。你我都一样。”
    “您的意思是说,眼睛所见的,并不一定真实,但我们却生活在一个自以为真实的世界里,是这样吗?”
    “看你怎么理解了。我的水平有限,很多奥义表达不清楚,也是纸上谈兵吧!一句话,人的世界观一旦形成,他的所见所闻与固有思想就牢牢粘合在一起,想不相信自己都难。”
    蒙广平举起自己手中的茶杯,问王子衡:“眼前的这个东西,你能看出是别的什么吗?”
    王子衡轻声笑道:“就是茶杯呗,还能看出什么?”
    “这就对了!我们都一样,只能看到茶杯而已。”
    王子衡认真回味着蒙广平所说的话,好像还真是难以捉摸。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实在太感谢您,蒙所长,让我又懂得了很多道理。”
    蒙广平由衷地说道:“小明同学,不必多礼!此次我来汤山,主要是为了主持明天的‘金竹古国学术研讨会’。你肯定也知道,传说中的金竹古国,其遗址应该就在你们乌蒙市辖县中,所以每两年的研讨会都在这几个县轮流举办,每办一次,都够我忙得毛焦火辣的!这样吧,你如果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今天就先到这里;过了明天,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聊天,我的电话就在名片上!”
    王子衡立即表示惶恐和感谢,与蒙广平客套一番后,两人告别。王子衡邋遢的打扮和埋汰的面容,让蒙广平认为这是个贫困的待业大学生,所以临行前,蒙广平说什么也要坚持埋单。
    望着蒙广平远去的背影,王子衡感觉此人好像很不真实。
    回烂尾楼的路上,王子衡看到一个女人举着手机,正满大街找人询问:“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王子衡暗笑道:妈的,今天全都赶上了!
    “高总!”
    王子衡向女人喊道。
    高桂云惊回首,看见王子衡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于是猛扑过去,紧紧搂住他,嘴里叫道:“你们这对冤家,可让老娘好找!”
    身旁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射过来,王子衡的脸感觉像火烧一般。他赶紧将高桂云从身上推开,道:“高总,大庭广众的,你别这样嘛!”
    高桂云狠狠亲了他一口,嗔怪道:“德行!吃了就不认是不是,小蘑菇……”
    王子衡赶紧捂住她的嘴,说:“别闹了,我带你去找田哥。”
    突然想明白高桂云口中的“小蘑菇”是怎么回事,王子衡忍不住面红耳赤。
    高桂云心中牵挂老情人,昨天就赶到了汤山。
    她先是根据田福生用过的电话找到县医院的女护士,人家告知她要找的人早就出院了;苦于无法联系到田福生,所以她只好用上了最原始的办法:打开手机上田福生的照片,大街上一个一个地找人询问,又是哀求又是*,却始终不知道田福生的下落,直到王子衡出现。
    此时天已黑,王子衡尽量绕开人群,专拣偏僻路径行走。
    高桂云紧紧拉着王子衡的手,一路上尽情挑逗。
    王子衡心痒痒的,却尽力把持:*的诱惑是大,尤其面对高桂云这种风情万种的女人;而同时,一种虚无的道德感又假装告诫自己,错了一次就不能错第二次。
    两人快到烂尾楼时,忽见身旁有六七辆警车呼啸而过,驶到烂尾楼下的旷地中纷纷停下,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跳下车来,持枪进入了烂尾楼。
    与此同时,烂尾楼的周围,瞬间被拉起了警戒线。
    “糟了!”
    王子衡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在离烂尾楼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拉住高桂云一同止步。
    高桂云焦急地问:“怎么回事?田福生是在里面吗?”
    王子衡表示默认。
    “这些警察是长的狗鼻子吗?这么快就找到你们了?快,快想办法,通知田福生,让他狗日的快跑!”
    高桂云急得都快跳了起来。
    “怎么通知啊?你没看见现在烂尾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高桂云洒起泼来:“你麻痹还讲不讲义气?你不去,就让我这个弱女子去好了!”
    她话音落,还真准备往烂尾楼内冲。
    王子衡忙抓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冲进去有用吗?咱俩进去,只会自投罗网,到时候局面更被动。尤其是你跟田哥,都上了通缉榜,你以为一时逞英雄就不用计后果的吗?”
    高桂云一时无语,两人僵持在原地。
    身后的绿化带里,忽然蹿出一个人影,冲高桂云低声说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继而一手拉着高桂云,一手拉着王子衡,便往城区方向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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