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与小小说》109——110想火的演员看过来

    109.想红的演员看过来
    龙游浅写道：
    “拜托你们不要把电影电视演得那么套路化，像完成电影学院老师布置的作业！
    观众不看，就是惩罚，虽然你混了个脸儿熟，但得奖的赶脚真奇妙！”
    龙游浅想了想，又写道：
    “当然，你们可以采用过去某大国的表演法：胡子动一动、嘴角翘一翘，全都有重大历史意义和深刻人生哲理，但那是二十世纪的时尚。谁敢夸海口，说他能拯救人类？人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到不值一提。”
    想了想，他又写道：
    “只要眼里有就什么都有，嘴、手、脚与眼不一致，则表现矛盾和掩饰。”
    110.灾难叠加，扫把神现身
    灾祸往往从天而降。
    不然不叫灾祸，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龙游浅收到一条短信：“舅舅，高利贷追我，不还，宰脚宰手，火速借钱！”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外甥挺能干，又是商贸学院烹调系毕业，在日本挣了钱，刚回国不久，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二天他妹妹从省城下来，一头倒在他家儿子的床上就再也爬不起来，口里整天反复说着一句话：“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最可怕的是她有时整天拒绝喝水吃饭，要龙游浅和他妻子反复哀求。
    灾难在叠加！
    当龙游浅和他妻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妹妹弄到县医院体检那一天早上，在把妹妹推出透视室，正要推她去打ct的时候，儿子的电话来了！妻子仓促间没听清儿子说什么，匆匆挂断了电话。
    儿子听说在为姑姑检查身体，也没有说啥。此前他在应该回家的时候听说姑姑住他床上，还曾懂事地打电话给姑姑，要她安心养病，多住些日子。
    到9点左右，儿子的求救电话又来了，他只是叫多打些钱，用来给追杀他的人！他已经被追杀一天一夜，他却独自承受，昨晚露宿街头，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由于害怕被定位，儿子已经换了新手机，后来甚至逃亡的路上只使用公用电话，因此龙游浅无法主动与他联系！
    龙游浅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文弱书生，此生只知道当学霸、写文章，他慌了神，手脚无措，甚至无所作为！
    ……
    在龙游浅先生的儿子出事后，他还是竭尽全力给外甥借钱，不能再失去一个啊，而且这一个还连接着他妹妹的生命！
    在那昏天黑地的日子里，龙游浅看清了各种人的嘴脸。有的“亲人”居然阻止他当警察的妻侄前往外地解救他儿子！有的“亲人”不但自己一分钱不借给他，在他向单位同事借钱的时候，气喘吁吁赶到，阻止同事借钱！
    连他最好的朋友也专程从县城开车过来，告诉他不能借钱！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欠这么多钱，无底洞，管不了”。他知道朋友是为他好，但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是只听从感情支配的人。
    父母和一手把他带大的姑姑，从小给了他仁慈善良的教养，他拙于自保，却常常同情心泛滥。
    龙游浅兄弟姐妹都是工薪阶层，一个个弄得焦头烂额，连生活都差点出问题。
    终于有几个好心的同事和一个非常讲义气的朋友以及一个美丽的妇人向他伸出援手。
    那朋友是学美术的，和龙游浅一样，父母亲也都是教师，所以心肠也柔软。本来和龙游浅在一个单位，他们常常讨论书法、美术，一起唱歌，他很喜欢龙游浅的诗，记得龙游浅一首诗歌的句子，以致在国外也叫龙游浅“再写一首来”，他考上美术学院后放弃了工作没有再回来。别的同事借的是千位数，而他借的是万位数，还说不要还，他除了借钱，并且主动问要不要找人破案。
    那一个美丽的妇人只不过和龙游浅谈得来，又并非同事亲戚，又没有固定工作，但她慷慨地问：“要多少啊？”
    这一句话让龙游浅铭记终生，全世界只有这么一句话！
    从出事到现在，龙游浅的妹妹四年没有下过床，每天重复那一句话：“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人已经骨瘦如柴，像一具骷髅！触目惊心！
    龙游浅下决心要把外
    甥找回来！
    他了解到，外甥在日本确实挣了钱，回国后在省城的市中心开饭馆，由于起心太大，又由于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国内情况，很快破产并欠下高利贷，只好跑路。
    龙游浅还通过他在政法系统的那个朋友，千方百计地查到外甥的行踪，他和朋友断定外甥在昆明。
    龙游浅迫不及待租车前往省城，当晚睡在的士司机女儿的足疗店的足疗床上，当然一夜无眠。
    第二天乘飞机到达昆明，下飞机即赶往春城酒店，可问遍了七层楼，都说没这个人！
    的士司机马上就要求往回走，急得龙游浅血往上涌，他和司机在昆明街头发生争吵，并打电话向家乡政法系统的朋友求救，朋友叫他去找当地派出所。
    他急匆匆一路打听问到派出所，司机很不情愿，嘟嘟囔囔跟在后面。当他急急忙忙向派出所说出自己的问题是，司机又埋怨他不用普通话，甚至怀疑他不会普通话。他心想，我一个通过了普通话考级的人，不会普通话？四川和云南，用得着普通话？但他知道不可能和这个农村来的的士司机说清楚。人倒了霉，所有道理就都不在你那里了！
    派出所说等二十四小时再说，这让龙游浅急火攻心，二十四小时，会发生多少事情！带着乱糟糟的心情他匆匆回走，司机不停地埋怨，不停地泼冷水，上了的士还在不停地要求马上订飞机票返回。
    龙游浅被他搞得心烦意乱，抱着一线希望赶往春城酒店，希望能侥幸看见外甥。
    可是希望再次落空，但他坚决不去订机票，当晚他和司机在旅馆发生争吵，就是加钱，司机也不干，他心急火燎想尽快回去。
    幸好龙游浅坚持待到了第三天。春城酒店一位厨师被他三天来那绝望的忧心如焚的表情打动，偷偷告诉他，他外甥是在这里做厨师长！他外甥上上下下打了招呼，要大家不要告诉任何一个来找他的人他在这里。所有的人居然都为他保守秘密，龙游浅感到昆明真是温暖如春！
    他终于等到外甥的电话！外甥叫他第二天下午到机场去。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天下午，他们匆匆打车前往。
    在等候一个又一个航班到达之后，在大厅显示屏前站了很久的龙游浅终于看见外甥毫无表情地走来，他赶紧一把抓住外甥的手臂，生怕他突然消失。
    没有想到外甥给的士司机留下特别好的印象，他们倒很谈得来。
    他们三人大吃过桥米线和肯德基，第二天乘飞机返回省城。下飞机坐上公交，再坐上的士，司机归心似箭，从高速路如飞开回家乡。
    外甥跪倒在他妈妈床前，要命的是他妈妈竟然反应不大，她大概一切都已绝望！
    毕竟是厨师，外甥离开家乡的时候带了很多土特产，还预订了一些可以快递的东西。
    龙游浅乘车，最不喜欢携带东西，他认为走哪里带东西显得特别庸俗。因此他反过来欣赏外甥的不辞麻烦，过去省城里亲戚淘汰的热水器和电扇，都是外甥给龙游浅背回来的，他出国前还特意来到龙游浅家里，发挥他烹调专业的手艺，为龙游浅做了十天饭！
    龙游浅由外甥的勤劳，想到儿子的更加勤劳，想到儿子比外甥更加吃苦、不讲享受。
    儿子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月给他多打了一百元钱，他竟然埋怨家里，和别人家的孩子埋怨打的钱少正相反！
    他不讲享受，就像他那个老知识分子的爷爷。假期他都去打工，有一次帮龙游浅的外甥，在宾馆度假村伺候别人，干那些提拖鞋刷马桶的工作，在那当厨师的外甥后来说，稍迟一步还会挨客人的臭骂！
    大学毕业那年，同学们找工作，他给大家做饭，旅馆铺位不够，他就在同学床前打地铺！龙游浅夫妇闻讯，赶去“捉”他回来，他竟然不走！
    龙游浅夫妇最后一次见到儿子，是他千里迢迢赶回来吃他表哥的喜酒——就是这个表哥，在他打了一天求救电话的情况下，竟被亲人阻止前往救他！——在旅馆房间里，他职业性地把卫生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再让有洁癖的龙游浅去洗澡。
    他虽然像带大他父亲的姑婆一样奴仆一般勤劳，但他也和有文化的姑婆一样，不是愚蠢麻
    木的人。他天分很高，读外语杂志，看外国原声电影——他同时学习日、德、英语，家里给他的钱，多数被他用来买了书，堆满家里那8平米的卧室！
    他考研时开始抽烟，七匹狼，7块一包，他表哥表弟抽硬中华，50一包，他抽7包还剩1元！
    他在远离父母的外地租住的6楼10平米的屋子却堆满各国文字的书籍！他并且对于国家教育的失误，有着独立的见解，他认为失败由于错误地照搬了某国模式。他对教育不出高端人才，获诺奖的人少，也有自己的看法，并且对国内外获诺奖的相关历史、现状了如指掌，说明他有着远大的志向。这一切他都用短信发给龙游浅，因此龙游浅从不担心他的学习，也不在乎他的文凭。儿子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勤奋刻苦的精神，他什么也不担心。想不到让儿子独自面对离乡背井的艰苦生活——每月800元，房租就要700元！最后儿子还独自忍受这恐怖的追杀，一天一夜，实在扛不住才通知家里，而且隐瞒了情况的严重性！他面对的，是两天两夜恐怖的追杀啊！是露宿街头啊！是在异乡彻底的孤立无援啊！连手机都不能打啊！
    想到这里，望着儿子用了16年的水杯，龙游浅哭不出来——最最痛苦的人是哭不出来的！哭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龙游浅想到儿子的事情已经失去补救的机会，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于是开始详细了解和介入外甥的事情。
    在县城汽车站，外甥坐的车开动后，他目送很远。
    闹闹嚷嚷的汽车站在众多班车纷纷开走后，车站静了下来，龙游浅心里空空荡荡，惶恐不安。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两道恶毒的目光，单位上那个一贯整他的獐头鼠目的混蛋，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出现在他眼前，而且故意对他的遭遇显示幸灾乐祸的笑！这没人性的人渣早就把他的痛苦满世界宣扬，现在又特意到他面前表达他的快乐——他想宰了这杂种，但他想到儿子的案还没有破，想到外甥的处境，想到自己还没有做的很多很多事情，想到自己年迈的哥哥姐姐。
    那个十恶不赦的老杂种也许就是想到他的处境，才敢如此放肆吧？
    想到儿子读中学时，这人渣竟挑唆儿子老师天天找儿子的岔子，作业无论做得多好都不对，一再打回，稍有反抗就弄到办公室体罚辱骂，直到儿子委屈地哭泣！动不动罚儿子一个人扫厕所，扫教室，有一次罚儿子连续两个月一个人扫教室！
    儿子后来长到1米82，浓眉大眼，非常英俊，可龙游浅脑海里永远是在办公室众多老师面前无助地冤屈地无地自容地哭泣的初二学生幼小的身影！他挨完羞辱还得一个人去扫教室！几十张凳子就够他抽上放下的，所以经常吃不到晚饭又直接上晚自习！饿着肚子上晚自习还得处处小心，防备不怀好意的那“老师“又找岔子！
    龙游浅牙都咬碎了！！！
    那人渣昂着头走了。
    龙游浅的第六感又告诉他背后有动静，回身一看，是一个满脸横竖皱纹的老婆婆。这老婆婆深深的双眼填满了仇恨和不平。那老婆婆独出心裁，把几把又大又长的扫大街的扫帚四面八方倒插在高高的垃圾车上，像戏曲舞台上大将头盔上插的翎毛，垃圾车四面挂着的肮脏抹布和她头上松散的白帕子一起迎风飘扬，她推着她那精心设计的与众不同的“战车”，滚动四个铁轮，轰隆隆地朝龙游浅背后挑衅性地开来，脸上细胞，纹丝不动，表情狰狞。
    龙游浅大吃一惊！多年以来，这车站哪有这样一个老婆子？他觉得是扫把神现了身！龙游浅又突然意识到，这扫把神，就是那人渣恶毒仇恨的情绪的化身，他莫名其妙地仇恨善良而富于同情心的龙游浅，把龙游浅的善良有教养富于同情心当作窝囊可欺！
    不错，那人渣是一个孤儿，那人渣的老婆也是一个孤儿，可这是龙游浅的过错吗？龙游浅原本幸福的大家族是过错吗？可是，嫉妒的能量是巨大的！
    他和这人渣相识，是因为那人渣被人欺负，他不知给了那人渣多少同情，换来的居然是这个！
    他正要定睛细看那邪恶的仇恨小神，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扫把神在他眼前竟突然消失，踪影全无！